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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末世的荒唐与苦痛(5)

显然,此公一要比义和团兴盛时,本来跟教民没什么仇怨,只听说现在杀教民可以不顶罪,就跟着胡杀乱砍的人强(可参见《拳时北京教友致命》);二要比那些洋人来了以后,“西人破帽只靴,垢衣穷裤,必表出之,矮檐白板,好署洋文,草楷杂糅,拼切舛错,用以自附于洋”(参见《义和团》第一册,289页)的市民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道德水准甚至不比所有舞刀弄枪的义和团大师兄都差(因为不少大师兄二师兄后来都投靠了洋人和洋教)。

统而言之,王大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老百姓,在义和团运动的前后,像这样的老百姓其实是社会中最多的。当然,也就是这些老百姓中的大多数,每每令先进的知识分子头痛不已。当年鲁迅在日本仙台学医时看的纪录片上,那些傻呆呆地看日本人杀中国人头的中国人,大概就是王大点的同类。这些人如果没有点实质性的变化,那么任凭先知先觉们怎样呕心沥血,中国的事总是难办。

太监的酱缸动不得

洋人抗议归抗议,酱缸散味归散味,跟洋人打交道的官员,尽管拖,搪塞,踢皮球。一直到清朝灭亡,太监的酱缸都安然无恙。

被阉割了进宫服侍皇帝和后妃的人,学名叫宦官。贬则叫阉人,阉竖,中性的叫寺人,褒则为貂,常侍,黄门。到了明代,则变成太监。明代的太监,尤其是司礼监和司马监的太监,权倾朝野,所以,又被尊为公公。到了民间,则讹传成老公。不管称呼他们什么,历朝历代,这些缺零件的男性,其实是最靠近权力中心的人。

有清一朝,鉴于明亡之教训,皇帝时刻警惕着,太监的气焰一直都起不来。但是到了晚清,太后当家,用得着太监的地方多了,明里暗里,行情看涨。一向规规矩矩的太监,在宫里的一亩三分地上,悄然放纵起来。宫里没有厕所,原来太监们大小便,都用自己房里的便桶,但在外面干活,每方便一次就得走回住处,多有劳累,不知怎么一来,宫里的旮旯处,就成了小便池,连庄严的太和殿两侧,也随处散落着太监们的大小便。

随地大小便还是小事,更大的事是跟朝臣勾勾搭搭,明显的权力操作倒也没证据,但把太后的动静暗中递出去,却是常有的事儿。事先得知消息的大臣,再上朝议事,就特别称旨,合太后的意。借此,太后身边的太监,无论安德海还是李莲英,都获得了朝臣特别的尊崇,还有大把的银子。

居于大小便和传递消息之间的,是从事经济活动。第一项是开买卖,紫禁城西北一带,布满了太监的买卖,饭店、茶馆、烟馆和赌局。不纳税,也没人管,生意兴隆。

第二项是出卖皇帝和后妃们吃剩的饭菜。按制度,皇帝和太后,吃与不吃,每顿饭一百零八品,其余的人也是几十种菜。就是真吃,也吃不了,更何况这种顶着满汉全席招牌的菜都不大好吃,有资格吃的,都不怎么吃,吃自己的小厨房。每天的菜,大批地剩下,太监们就弄出来卖,借以牟利。

第三项是做酱。满人家祭,用萨满教的规矩,在堂子里搞,不用三牲用饽饽做祭品。所谓的饽饽,就是今天所谓的各色糕点,祭祀完了,就分给参与祭祀王公贵族吃。但是,这些人谁稀罕吃这些东西,都剩下了。太监们就用这些饽饽做酱,由于饽饽材料很好,做出来的酱十分好吃,进宫的官员们,都喜欢买了拿回家。

开买卖和卖剩菜也就罢了,牵扯不多。可做酱这件事,兹事体大。之所以大,是因为做酱的酱缸,都放在南书房的廊下。晚清时节,北京来了洋人使节,按国际惯例,使节们要定期见皇帝。洋人使节见皇帝,总不能从紫禁城外进来,直接带到皇帝身边去,得有暂时歇脚的地方,一个个传召。这个地方,就选了南书房。

不幸的是,做酱是要发酵的,而且发酵要发到一定程度,酱才能做好。所以,酱缸是有味道的,那味道比旧式的中国厕所强点,但有限。冬天还好,夏天坐在南书房里,就像是坐在茅厕门口。洋人被熏得不行,就向总理衙门以及后来的外务部抗议。

从总理衙门到外务部,涉外官员不断跟军机大臣商议,是不是挪动一下酱缸,换个地方,可就是没有结果,因为没人敢得罪太监。光绪初年,西太后身边的太监外出给太后的妹子送礼,没有腰牌,护军出来拦了一拦,而得罪了太监,差点丢了脑袋的事,大家记忆犹新。

这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此事关系太监的口袋,可是非同小可。挡人财路,等于灭人家口,谁肯或者敢得罪这个人?话说回来,反正使节见皇帝,本是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了刀兵争来的“权利”,断不可能因为鼻子不受用,就不见了。所以,洋人抗议归抗议,酱缸散味归散味,跟洋人打交道的官员,尽管拖,搪塞,踢皮球。一直到清朝灭亡,太监的酱缸都安然无恙。

当然,中国在外国人眼里的印象,可能会因此而很不好。但是,官员有补偿的办法,每次觐见,都给洋人准备果酒,借以弥补洋人的味熏之苦。他们不知道,这样一来,中国反而更让人家看不起了。连个酱缸都革不掉的国家,还能有什么出息呢?他们不知道,别的好说,凡是涉及酱缸这种事情,多半是革不掉的。

末世贵胄的货与色

晚清最后十几年,最走红的满人亲贵,要属庆亲王奕。连权倾朝野的袁世凯,都得一个劲地给他上货。虽然太平天国之后,清朝的天下靠汉人崛起保了下来,督抚专权,汉人势力上升,左右政局的大臣汉多满少。但当家的西太后,真正信得着的还是满人,尤其是宗室亲贵。这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当家妇人,骨子里受本质上是乡下人的京剧影响甚大,深信“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乡里古训,因此无论什么时候,朝里地位最主要的大臣(比如首席军机大臣兼总理衙门王大臣)都是亲贵宗室。顶用不顶用,放在身边,在养心殿睡着踏实。

到了庚子之后,庆亲王崭露头角,成为朝中最明白的宗室亲贵,虽然血缘远了点,但也只能将就了。平心而论,奕的确很明白事儿,至少大事不糊涂。戊戌政变,老太婆凤颜大怒,一度执意要废了光绪,亲贵中唯有他拼了命死劝。闹义和团的时候,也没有跟着起哄。此后搞新政,大体上都能跟张之洞、袁世凯们保持一致,连预备立宪也不反对。但庆亲王奕最大的毛病是好货贪财,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是家常便饭。正因为这点,那位因长相酷似同治皇帝而深得西太后信任的瞿鸿銻,没少挤对他。当时以敢言著称的御史“三霖”(赵启霖、江春霖、赵炳麟)弹劾屡上,但奕始终不倒。西太后未必不知道奕的那点爱好,但长得像儿子的人毕竟不是儿子,大清江山是满人的,必须留个自家人在身边。

奕的长子载振,子凭父贵,30岁就做了新成立的商部的尚书,随后转为调整后的农工商部的尚书。据说当时新发行的纸币,上面印的都是载振的头像。只是,少年得志的载贝子,从小锦衣玉食,对于钱财倒是无所谓,最在乎的是美女,很有点寡人之疾。

做了最有钱部门的尚书,载贝子一连闹出两场情色事件。第一件是跟妓女,第二件是跟女艺人。当时,有位津门名妓,色艺俱佳,名叫谢珊珊,在载贝子席上,珊珊恃宠把脂粉涂抹在商部官员的脸上。有位官员喝醉了,散席出门也没有把脂粉擦去,于是事情败露,被御史参了一本。虽然清朝传统官员不许嫖妓,但此时禁令早已废弛,西太后知道,也就是骂了一顿了账。倒是庆亲王奕,装模作样让儿子跪了半晌。

然而,三年之后,载贝子把事情闹得更大了。这事跟一个叫段芝贵的人有关(此人是北洋的旧人,是袁世凯从李鸿章手里继承下来的旧将,跟段祺瑞也关系密切,人称段祺瑞为老段,段芝贵为小段。袁世凯称帝,他拥戴甚力)。此时的段芝贵,正处在上升时期,做过镇统制(师长)兼管天津警察事务,一直都想高升一步,过一过封疆大吏的瘾。而他的主公袁世凯,也乐于让部下升上去。机会来了,载振奉命到东三省公干,从天津乘船出发,逗留多日,段芝贵得以尽地主之谊,当然少不了名妓美女侑酒。当时津门有位女艺人杨翠喜,是京津两地尽人皆知的女伶,长得美,戏也演得好。14岁登台演出,当时中国坤伶很少,所以一下就红了,据说曾经深得李叔同的赏识和爱怜。席上,杨翠喜大展身手,载贝子着了迷。段芝贵趁热打铁,高价买下杨翠喜,送给载贝子。不久,东三省改设督抚,段芝贵被破格提升为署理黑龙江巡抚(代理)。

很快,事情为奕、载振父子的政敌侦知,御史赵启霖一封弹章上去,载贝子又有麻烦了。在朝廷派人调查之前,段芝贵在天津警察里的好友杨以德,马上安排了一位盐商王益孙,也是杨翠喜的旧交,出面顶缸,神不知鬼不觉,杨翠喜回到了天津,所有的买卖手续一律重办。买杨翠喜时的银子,原本大半都是王盐商出的,现在顺势把人接回来,倒也顺理成章。

载贝子什么事也没有了。御史赵启霖反倒丢了官。可是,即使把事抹平,人言却抹不平,舆论反了天。段芝贵的封疆大吏只好暂时不做了,而载贝子赔了美人,官也折了。好在庆亲王奕圣眷犹在,地位仍在,因此,泼天的富贵也在。几年后,满人亲贵全面当家,大举收权,载贝子又重新出山。但此时满人的江山已经到了头,载贝子只好到天津租界做寓公去了。

当权贵最大的爱好只剩下货与色,可靠固然还可靠,但江山却已动摇。

辫子王朝的闲话

曾经有那么一个时期,一打开电视,换台不过三,就会出现梳着大辫子的清朝男人的形象,占据主角位置的多半是爱新觉罗氏的孙男孙女们,以及他们身边被割掉了命根子却依然笑容可掬的太监。如果民初的人能活过来看看这场景,说不定以为当年的宗社党甚至张勋的辫子军又回来了。20世纪的历史变化就是这么奇妙,在它的上半叶,至少对于那些时髦的学生来说,男人脑后的辫子还是耻辱、难看、恶心和愚昧的象征,老外就是拿这东西来开中国人的心,甚至名之曰“pigtail”(猪尾巴),这尊称,曾经让多少清末的有志青年感到痛不欲生。然而到了世纪末,那东西居然成了最前卫的时髦。即使不以前卫自命的一般人,大概十有八九对男人留辫子的形象也看得很顺眼了。当然,我在此并没有掀起反满抗清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人们对于清朝特别是清朝的皇家那么感兴趣?康熙和乾隆已经被捧到了天上,几乎一谈到有作为的君主,十有七八是在说他们二位,真是难为了那些编本子的高手,怎么就会编出这么多的故事和那么多溢美之词安在这二位头上?就连一向声誉不佳的雍正,也被煽情得活像我们的好总理。就算都是“戏说”吧,那中间的人物可都是真名实姓的皇帝,不是随便的什么阿猫阿狗。清朝总共十位皇帝,加上入关前的两位,大概全都过过电,而且基本上都是正面形象,至少是值得同情的形象。爱新觉罗一大家子明星,要比的话,只能比谁出镜率高。试想,中国历史这么多朝代,包括我们一向号称最牛的汉唐盛世,有哪一个能与之相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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