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哲回到寝室就把书包一摔,整个人都想不通为什么。如果什么都做不到,如果被人欺负了什么都不能反抗,活着,努力拼搏,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个自己崇拜的浔姐,为什么也和刑警队那些个家伙一样,只会劝自己忍耐?
手机响了,苏晓哲低头一眼,来电显示为白翎。苏晓哲愤愤地按下了拒听。
想了又想,苏晓哲一脚踹在寝室墙壁上,把舍友们都吓了一跳。
“走!去网吧打通宵!老子请客!”苏晓哲吼道。
晚上导师大叔睡前又往晓哲的寝室里打电话,怕小子倔强私自跑回市区。寝室里的光头小子们都知道大叔仁善,老老实实地说,晓哲和兄弟伙去泡网吧了。大叔点点头,嗯,玩玩放松下情绪也好,年轻人嘛,大不了明天早上再进行教育,今晚就放过他吧。
事实证明,年轻人一肚子活力一脑子坏水,一点都放松不得。
昨晚大缯说上面施压的时候,可可就通宵将一些证据——可能是三个强暴犯留下的痕迹给备份,身上采集的皮肤样本也另外保存了起来,今天省厅的人一到可可就安排将徐丽火化,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隐瞒了徐丽身上一些皮肤样本被保留了下来的事情,否则徐丽遗体上缺几块皮肤早就被发现了,还有从交通局夏河源那里拿来的血衣,也被可可“一不小心忘记上交”了。
于是,省厅的人和苏晓哲走之后,可可反锁上法医科的门,将窝藏的证据都摊开,斑痕分类,一个个放在紫外线仪器下检查,其中有四处斑痕发出银白色光芒,外圈呈现出紫蓝色,疑似精液残留后形成的精斑。可可耐着恶心的感觉又仔细看了一遍当时拍下的录像,录像中可以判定的是曾建明很明显有强奸行为,在徐丽下身皮肤采集到的痕迹可以肯定有曾建明的精液。但是录像事发后被剪辑过,所以另外几处疑似精斑不能认定是不是精液的痕迹或者说来自谁的精液,可可取出磷酸苯二钠试验剂,将每个斑痕剪下一小部分放进试剂。磷酸苯二钠试验对精液检测灵敏度极高,精液的浓度越高,颜色越是深红,如果不存在精液则显示为橙黄。过了一会儿,多处试剂中有三个显示出鲜艳的血红。可可翻看记录对比这三处痕迹,第一处来自徐丽腹部的皮肤上,另外两处则来自徐丽当时所穿的血衣的裙摆和胸口,在斑斑驳驳徐丽的血迹之下,黯淡的黄色斑痕,僵硬在棉织物上。
可可冷冷一笑,心里道,居然还真期待呢,这三处精斑,会不会将那些浑蛋带进地狱。
但是怎样才能避过耳目,找个合适的理由检验这三处精斑的DNA呢……浔可然抬头,寂静的办公室里,只有穿着保安服的真人骨架陪伴,空洞的眼窝默默与她对视着……
当可可在法医科里彻夜不眠地工作时,周大缯也同样做着违背工作守则的“多余事”。他从自己熟识的线人与暗报等关系中撒出追查命令,凌晨未到,就接到了可靠的报告,并且像惊喜一样,甚至得到了确切的照片作为证据。
“要我说真是你小子好运,我告诉你,这个老于也不是个好东西,上头想把他拉下来的人也不少,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能帮你弄到证据。”隐藏在黑暗中的线人,对大缯说。
是谁故意透露的,刑警队长才不在乎,反正他要的是证据,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手机短信的叮咚声吵醒了趴在办公桌上睡了半宿的可可,她迷糊地揉着眼睛,看了眼短信,是条网络热点新闻的广告短信,但标题却让她瞬间彻底清醒了:“有图有视频有真相!虐奸逼死无辜少女还拍下录像取乐,富二代禽兽逃脱法律制裁。”
可可瞪着眼睛,转身立马动了下鼠标,用电脑搜索了下这个标题,跳出的帖子内容让她不由地一身冷汗。
帖子的内容有整个徐丽案情的简介,于涛的背景,还有现场徐丽被虐待殴打录像的部分截图,最后精彩的是于涛面对徐丽尸体时崩溃的尖叫和认罪,被精简成简短的视频放在上面。发帖时间大约是昨天凌晨,可可猛然想起搜索了一下这个标题,结果显示几大论坛都已经转帖了。
手机铃响,可可看了眼大缯打过来的电话:“是我……嗯,我已经看到了。我知道,我会让他这阵子不要出现……”
挂断电话,可可面对着电脑揉太阳穴,苏晓哲啊苏晓哲……
15 热的血,寸步难行
局长大人猛力拍桌子!
“你们两个都有嫌疑!更别说你们下面那些臭小子!一晚上都不给我消停,居然捅到网上!早上我还没睁眼副厅长就打电话来问我怎么回事!你们看看!自己看看!这破帖子里居然还写,‘市公安局在接到上级命令之后就将所有物证上交,放弃调查。’这什么话!这不是摆明了找骂吗?就算你们要爆,也把我们写得好看一点会死吗?!”
可可歪了歪脑袋,嗯?局长的意思是如果把我们写成好人把省厅写成坏人他就会比较高兴?
“还有媒体!”又是一下猛拍桌,“早上媒体联络处的电话都忙疯掉了,各大电视台报社都来问这件事情是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我们市公安局的面子丢光不说,还被群众指着脊梁骨骂祖宗十八代,光是上面的处分,就够你们一个个受的!”
局长歇一歇,喝一口茶,喘着粗气。
周大缯站在办公室窗边看向外面,不出声。
浔可然靠着沙发看茶几上的花,不出声。
“现在都歇菜了?不说话了?”局长的手机今天第三十回响了,看了看,掐掉,关机,抬头继续说,“周大缯,你去,把这个发帖子的人找出来。”
“为什么?”大缯语气很平静,“帖子上没有一句话说的是假的,是谁发的就算找到又怎样?”
局长瞪眼,“哟呵,造反了你。”
可可冷冷地笑,“局长,也未必是我们的人捅出去的啊,昨天上午不是已经把资料上交给省厅的调查队伍了嘛,晚上出现的帖子,也许是他们的某个告密者呢。”
局长幽幽地看向可可,“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个丫头比你师傅还麻烦,大麻烦!早晓得当初就不该和省里抢,哼哼……”
可可眼睛因为没怎么休息而红红的,但目光犀利,她唰地起身,走到局长桌前,“老爷子劝我放弃省厅的工作时说,那里的警察都是普通人,有好也有坏,有正义的也就难免有败类。”
可可看着局长,对方也瞪着她。
“但是!他说,至少市里的局长我了解,这个人和狐狸一样精,但和省厅某些人不一样……”可可顿了顿,直视着局长的眼睛,“老爷子说,至少你的血是热的。”
局长愣在那里,可可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大缯看看局长没有反应,也不知该坐下来继续挨骂,还是追着可可出去。
局长摆摆手,“去吧去吧。”
看到大缯追了出去,局长靠在大背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帮不消停的臭小子!我还有不到五年就退休了,为什么不给我消停点呢……唉,一大把岁数了还要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实际上局长大人生气不是没有道理,从骂完大缯和可可开始四十多个小时,可怜的局长完全没合过眼,上面领导怒气冲冲,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一样。省厅的调查队是“上面指示”组成的,怎么可能会是在网上检举揭发徐丽案情的人,所以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市局里某个了解情况,接触过视频证据的人,副厅长秘书一天打二十多个电话“请局长来开会”,媒体一天拨打局长工作电话不下百次,虽然他一律不接受采访,但是也什么都不说。这两天的时间,社会各界已经对案情猜测产生稀奇古怪各种版本,甚至产生了专门诅咒于涛等人的网页,以供众人下诅咒,匪夷所思。对于年过半百的老狐狸局长来说,这也是少数的,他被逼到了非常被动的一个境地,却依旧得死守着一些界限,宁可自己挨骂,也要保护住下面这群小子。
对徐丽的同情,对于涛等人的怨恨,对官方包瞒的指责,对权力黑暗的恐惧,对案情不公开的臆测,从网上到街头巷尾,几乎成了这两天来最受欢迎的饭后谈资,潮水般的评论几乎将市局淹没。
就是这个时候,潮水中心有两个人,像没事儿人一样闲散。
一个是周大缯,他趁着局长被省厅抓走开会,偷偷地休起了年假。当然年假也不是白休的,貌似在街上乱窜的刑警队长实际上手里慢慢掌握了很多东西,所有的材料都和于涛和徐丽案件无关。他悄无声息地,积攒了于来和的各种资料,慢慢等候着时机。
另一个人就是浔可然,此时艳阳高照,浔法医从父母家吃饱喝足慢慢地溜达出来,没有人知道她将要做的事情,会改变整个情况。
可可走到路边,嘴里吃着珍宝珠,一辆私家车停在她面前。
“浔可然小姐?”
“你找错了。”可可微笑,一脸纯真,啃珍宝珠。
“我叫李笑,这是我的身份证,一个小时以前你打电话找我,我想我没有认错人。”
可可看了看李笑亮出的身份证,眼神里带着狡诈的光芒,“我要直播的。”
李笑点头,“好,直播前我们要对一下内容,上车吧。”
“直击社会热点,还原事实真相!大家好,这里是新闻冲击节目,我是主持人李笑。又到了一周一次的节目时间,今天我们的话题是三天来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一件离奇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