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扬疯狂地在路上跑着，一刻也不停息。他像是失去了理智的公牛，竖着狰狞的巨大犄角横冲直撞。路人们见此纷纷躲避，但也有来不及躲开而撞上了雨扬的。雨扬对此毫不犹豫地回骂他们：
“滚开！”
现在在雨扬脑中便只有“祖斯特”这个词语而已了。
他翻回学校，跑进宿舍楼，冲进杰西的寝室，却没有人在。
——那么就是在教室了。
他跑向教学楼。还没进教室他便看到杰西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加快了步伐捏紧了拳头。他进教室抡圆了拳头，直勾勾地打在杰西的脸上。杰西被这一拳打摔在地上，连带着椅子也倒了下来。
发出的响声引得所有人为之侧目。更吓到了边上的蔚薰。
蔚薰在寝室待了一会儿便提前回到了教室准备起晚上的夜自习，便这么目睹了雨扬挥拳杰西的举动。
“雨扬你疯了啊？”
可雨扬丝毫没有顾忌，坐在杰西身上对着他的脸一顿猛捶，直到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边上的人这才慌忙地将雨扬从杰西身上拉开。
“雨扬怎么了怎么了？”
“算了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滚开！”雨扬扭动全身力气要挣脱开劝架者的束缚。愤怒的力量的确特别强大，劝架者完全无法让眼前这只“疯牛”停下来，但也还是努力抱住雨扬，怕他失去理智，将杰西打出什么问题来。
杰西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脸上全是鲜血，还有很多红肿的斑块。大概是眼睛里进了血，杰西眯着左眼不停地眨着。
在他擦掉脸上鲜血的间隙，雨扬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劝架者见雨扬不再乱动，也松开了手。雨扬走到杰西面前，掏出口袋里的手套。
“这是什么？”雨扬问他。
“手套。”
“这个手套，”雨扬咬了咬牙，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是在子豪的家里发现的。”
杰西用衣角把眼里的血擦干，看了一眼雨扬。
“子豪是谁？”
雨扬又是一拳打在杰西脸上，吓得旁观者再次上前想抓住雨扬。杰西被打得后退了两步。等杰西站稳，他将两手的手套全部摘下，将其当做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你想死么？”一边擦着，杰西一边露出凶恶的眼神盯着雨扬。
“你别他妈装不认识他！他被你们害死的！我知道！”此时的雨扬并不惧怕那双凶眼，提高嗓音指着杰西大吼。
“我没那么做。”杰西一脸不知所以。
“你放屁！放屁！就你们******用手套！是你们！就是你们！”雨扬的吼声更大了，大到已经出现了沙哑的音调。他像是将所有的愤怒全都倒进了声道里，让这些愤怒的情绪歇斯底里地撕裂着自己的声道。
可人一旦歇斯底里了，心中的底气也消失殆尽了。
“我没那么做。”杰西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语，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口吻。
雨扬还想咆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被一股巨大的气压挤了回去。再接着，那股气压在他全身上下涌动，最后涌向了雨扬的咽喉。
雨扬捂着脸抽泣，眼泪顺着指缝流进他的衣袖里。
“呜……”整个教室都可以听到雨扬的啜泣声。
但哭声虽然清晰，在场的所有人却不知该做些什么。雨扬从没在那么多人面前哭过，他展示给众人的形象永远是那么地没心没肺，无所畏惧。可就在那一声哭泣中，所有的印象都就此被摧毁，大家不知道眼前这个雨扬，究竟遇到了什么。
或者说，到底会变成怎么样的一个人。
杰西看着眼前掩面哭泣的雨扬，又看着四周不知所措的旁观者。但也只是各看了一眼，杰西就转身想走开。
“站住！”雨扬听到他的走动声后立马抬头，拦住杰西的去路。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留着交错的泪痕。
杰西也是，只是交错的不是泪痕，而是血迹。
“求你告诉我这个，”雨扬又拿出那双手套，抖着嘴唇说道，“子豪是不会戴手套的，求你告诉我你知道的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雨扬冲上前抓住杰西的衣襟，将他推到墙边。
“你们这群怪胎！怪物！整天就戴着手套摆着一副死鱼眼，目中无人肆意妄为！谁给你们的自信去胡作非为的？你们******就是比我们多了后缀的族名，就是这样！狗屁的贵族，狗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恶魔眼’与手套里的秘密全部都告诉我！”
雨扬对着杰西大喊，手上抓着他的衣襟死死不肯放手，而另一只手握成拳头高高举起。
“我不知道。”
啪。雨扬一拳打了过去。
“我不知道。”
啪。又是一拳。
部分围观者已经偷偷跑出教室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而剩下的人们也没有要去劝阻的意思。这不但是因为事态已经发展如此他们也放弃了劝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也想知道有关手套里的秘密。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热衷于看热闹。蔚薰便不想看这场闹剧再继续闹下去。
“雨扬你别打他了……”蔚薰劝阻道。但那声音带着胆怯与颤抖，反而让雨扬的怒火越烧越旺。
“怎么，你心疼他？”雨扬松开杰西往蔚薰的方向走去。蔚薰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是的，我是怕你……”
“怕我？你怕我什么？”雨扬一脸凶神恶煞。
“我……”蔚薰突然说不准出话来了。
“我知道了，哈哈哈哈！”雨扬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特别地干涩，“你是喜欢他对吧？”
蔚薰和杰西全都抬起头来看着雨扬。
“看什么看，被我说中了对不对！”雨扬瞪着蔚薰
“没有……不是这样的，”蔚薰带着哭腔说着，眼里竟有了些泪光。杰西这时看着蔚薰，眼里带着的是一丝忧郁与不解。
“你别骗我了！你喜欢他的！是不是？是不是！你说你喜欢他！你说！”似乎雨扬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原本是针对杰西而来的，眼前的蔚薰只不过是个关心他俩的无辜者，却成为了雨扬泄愤的出气口。
“我喜欢……你啊！”但蔚薰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一句简单的话，消除了这个教室里所有的声音。教室安静得仿佛根本不存在。
而蔚薰也随着这句话，两眼的泪水就这么滑了出来。
“你放……”
雨扬还没说完，却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拳头打中了身子。但这拳头不轻不重，打在身上没有一点疼痛。
他正想转过头耻笑一番这记拳头，可紧接着，整个世界好像在那个瞬间被人整个倾斜了过来，雨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莫名的力量死死抓住，丢向了拳头所指的方向。
雨扬砸中窗户，玻璃碎片顺着他的身体割出了一道道深浅长短不一的伤口，鲜血粘在玻璃上，身体上，更多的是喷溅向四周各个方向。
每一道伤口都传递出百万分的信息汇聚到雨扬的大脑里，又随着神经传送到他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里。每一个细胞都发出百万分的哭喊，让雨扬被百万分的疼痛覆盖全身。
可雨扬无法喊疼，因为他并没有因为撞到玻璃而停下来。那股力量还不依不饶地抓着雨扬，将他拖向更远的方向。
嗖。杰西突然现身在雨扬的眼前。他伸出手抓住雨扬的脖子，迫使雨扬停了下来。于是身体上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不见了。
但被杰西掐住，雨扬的呼吸道被封死住了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两手抓住杰西的胳膊，不时握成拳头挥打，而双脚在努力寻找着可以站立的地方。
可是摸索了好久也没有找到立足点。
没错，杰西站在窗台抓住了雨扬，并将雨扬置于了半空中。
“不……不要……”得知自己情况的雨扬不再挥舞拳头，只是紧紧地抓住杰西的胳膊，从嘴里费力地哀求着。
但缺氧很快让雨扬的脸变得青紫，他虚弱地无法再多说话。
只有微弱而沙哑的喘息与咳嗽。
这个举动不仅吸引了教室里所有的人，连教室外与窗台下的人们也围了过来。很快这里便人满为患。蔚薰在人潮中在对着杰西大喊：
“杰西你不要这样……你放下他……”
仅她一个人的力声音似乎无法穿过嘈杂的人群到达杰西的耳里。不过也有可能，杰西听到了，但并不想照做。
“住手！”人群里喊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让人群也为之安静了下来。杰西却似乎任然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连头也不转过来。
来的是祖斯特家族的其他成员。耐德、罗温茨、卡丝尔与艾琳茉特全都来了。
“听到没，”耐德撞开人群冲到杰西面前，“你快给我放下。”
杰西无动于衷。
“快点放下他，闹大了对我们都不好！”耐德继续说着。
杰西依旧没有反应。
“杰西你听我的话，快放下他来……”卡丝尔也上前劝阻。
但依然无济于事。
“妈的！”耐德正准备脱下手套，但被上前的罗温茨拦了下来。
“杰西，”罗温茨说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如论是什么，对我们，对教父，对整个家族都没有好处，你放下他，我们好好谈谈，好么？”
这时的阳光还未落山，但也已经有些昏暗了。光线透过窗户照在大家的身上，也照在杰西与雨扬的身上。因为背着光，杰西的身影变得特别的黯淡。
他转过头看着他们。阳光虽然昏暗，可还是清楚地照出了杰西脸上的血渍，和挂在脸上的那一滴耀眼的泪珠。
祖斯特成员们呆住了。
没想到杰西，竟也哭了。
雨扬被放了下来。他靠在墙边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息，而双眼无神地看着远方，眼里浸着的是还没流完的泪水。
杰西则被家族成员们围着。他们没有责骂他，只是围着他。杰西用平静地目光看着他们，擦掉了泪珠滚下来的泪痕。
“我没有哭……”倔强的杰西不肯承认那滴眼泪是自己的。
艾琳茉特突然上前抱住了杰西。
“我知道，你没有哭。”她摸着杰西的头，在他的耳边安慰道。
杰西再也无法抑制，将头深埋进艾琳茉特的肩膀里。
拥抱与安慰，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但蔚薰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她无法去看看雨扬，也不能去找杰西。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里并不准备留着她，要将她赶走。
蔚薰跑出了教室，一路跑回了寝室。她跑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所有的水龙头。一时间水花四溢，水声响得足以盖住她的哭声。
蔚薰躲在卫生间外的阳台里，蹲在角落轻声抽泣。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不下哭泣，不知是因为雨扬的无理取闹，还是因为杰西的诡异举动。
但无论哪个，都不是蔚薰所希望的。
渐渐的，蔚薰停止了哭声。与此同时，她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也似乎小了下去。
——有人关了水龙头么？
正想着，阳台的门被打开了。蔚薰抬起头来，看到了伊冯真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么？”伊冯见蔚薰如此，关切地问道。
而这时，教室里。
耐德看雨扬脸色恢复了一些，便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你还好么？”
雨扬看了眼耐德，没有说话，把头转了回去。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耐德凑近了一点，“不过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如果愿意的话，等你感觉好一点了，我们可以谈一谈，我会将我们家族的一切，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给你。”
雨扬强撑着站了起来。耐德见此立刻伸手准备搀扶他，可雨扬却推开耐德的手，绕过了他。雨扬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教室，在耐德的注视下，在众人的瞩目下，走下了楼梯。
雨扬走着走着，又一次走到了学校的后墙这儿。虽然步伐迈得艰辛，但翻墙的能力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雨扬走在学校外的大街上，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只没有了思想的僵尸。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让影子里的他每一次迈步都看上去特别夸张，像一个低劣的马戏小丑。
就这样，他走着走着，太阳也在他的脚步声里，落下了山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