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之后,他自斟自饮,喝着喝着泪眼朦胧,他打开木盒,柔和的光芒映出,是他从清都府取回的江山行阵图玉,他随手取出一块玉,映在灯前看着,突然看到雪脂玉上有两行的红点,他坐正身,转移着玉块,转到棱角处时,灯光将红点拉长,是一行字:我在湖西畔,你来,一切都将在今夜结束。
“咳……”长孙雪眸咳了一阵,他将玉放回盒子里,抬起酒一饮而尽,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她向自己求救了,而就是那一夜,自己收到了另一封信离开了临安来到沧浪亭,显然是中了另人的调离之计,也就是那一些,这些玉消失了,被人带到了西域,燕昭雪在西湖畔杀了几十之后被人抓了关在西湖底下,整整关了一年,从那之后,自己再也无法接近她。
不知喝了多少杯,他梦呓着,“我可以为任何人找出真相,却唯独无法还你清白,不紧如此,还一次又一次地将你逼入深渊……”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喝得泪满面。
屋外,水围墙,月漏窗。折复廊,曲水流觞。诗画舫,莫回望。泪千行,碧波荡漾。竹杆黄,在水一方。似又长,伊人发苍。
扁鹊阁里,长达五天五夜没有休息的蔡阁主突然无力地坐到椅子上,她叫道:“珍儿,快扶我起来。”
“阁主,求求你了,”珍儿放声哭出来,“你再不休息,铁公子还没有醒过来你就已经先倒下了……”
“傻丫头,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嘛,铁公子就快醒过来了,你扶我到床榻边,有几句话我一定要跟他说。”
“阁主,”珍儿哭得更伤心了,她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铁征,除了那张平静的脸,她再看不到半点完好之处,新伤旧伤,全被填涂了药和绑了绷带,心想,阁主定是长久没有休息,已经神志不清了,哭说道:“阁主,铁公子他早就没有气息了……”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蔡阁主自己站起来,扑在床榻上,向对着铁征说道:“铁征,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燕昭雪是为了你才去碧落佛塔的,”珍儿看着阁主呼唤铁征的样子,双手叠加起捂住嘴巴,退到一旁,大哭无声,“因为她知道清都府的璧安侯秦瑽会对你不利,就用和氏璧向他下了战书,去碧落佛塔与他决战,她是怎么努力挣扎才从昏厥中醒过来的,难道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跳下佛塔吗?你醒过来……”她往榻上一靠,终于倒下,落下的眼泪落到铁征的脸上。
“阁主!”珍儿跑上去。
胡杨柳从门外进来,“快扶她回房去。”说着和珍儿一起将蔡阁主扶回房中,药师为阁主调了几味药,给她喂了之后在房里点了药香,让她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
胡杨柳往铁征在的病房走去,刚刚走进院中,背着行包的卓依儿突然站到她的面前,胡杨柳静静地看着她,站了一会儿之后,卓依儿很不自在地说道:“小姐,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好好保重。”
胡杨柳点头,“你也保重。”
卓依儿转过身走出阁院,走出扁鹊阁,胡杨柳始终没有揭穿她,从五年前她来到自己身边不久,她和老人就已经发现了聪明机智而深藏不露的她是卧底,是她将萧绮云引诱到百纳城见了韩灯儿,韩灯儿向她说了长孙雪眸对燕昭雪另有情意,让她去天狼宫杀燕昭雪,也是她将和氏璧在老人手中的信息传给了韩灯儿和璧安侯。
走出扁鹊阁的卓依儿抽搐地咳了一阵,血从嘴角流出,她抹下嘴角的血迹,怔怔地看着,没想到在百纳城外的那一次苦肉计竟使自己受了内伤,她是要回中原临安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抵达。
胡杨柳了走进铁征所在的病房,她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剑,她轻拔了一下,深黑色的剑身被血洗出淡淡幽光,剑很重,她拿了一会儿就觉手腕无力,她将椅子拉近床榻,坐着等着铁征醒来。
次日,胡杨柳睁开眼睛,又一日的晨曦从窗中照进来,意识到自己曾经睡着了,她往床榻上看起,怔站起,铁征不见了,不灭了也不见了,她往房外跑去,找遍了整个扁鹊阁都没有找到铁征,看着从房里出来的蔡阁主,焦急地说道:“铁征不见了。”
“曼青仙子,”疲惫不堪的蔡阁主看着她,“就让他走吧。”听着这一句,胡杨柳突然恍然大悟,是啊,铁征是孤独的,孤独得无需再要人陪,那个唯一可以陪他的人已经死了,她深闭了一下眼,眼中泪花渐干,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胡杨柳离开扁鹊阁之后,扁鹊阁彻底平静下来,身心疲惫的阁主却无法入睡,她提了一坛酒上了房顶,边看着月亮边喝酒,一个人影突然跃上她身边,“咦!”她以为阁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这个人的出现令她很意外,她轻挑了一下眉,向他看去。
来人坐在她的身边,“这么辛苦,既然想离开为什么又不走呢?”
“走了这么大的一个医阁就没人打理了,你呢?为什么守着那个破客栈?又赚不了钱,你还欠我一百两的诊金,我还等着它来打酒喝呢。”
兰心楼笑了笑,拿过她手中的酒,“改天给你送几坛好酒来,陪你喝。”兰心楼将酒坛递给她,她接过,仰头就喝,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使劲摇了一下竟一滴都摇不出,她狠狠地向兰心楼瞪去,兰心楼低下头微微一笑。
百纳城的南端,一个穿着骑装束着辫子的年轻男子朝走近画铺,敏锐如草原上的飞鹰的眼神迅速将画铺搜视完,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案台上的,“老板,把这幅图包起来。”
张行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客人,不由一怔,“蒙古黄金家族的铁骑兵!”虽是惊讶,张行面无神情,将画铺里最后一张长生图给他打了包。
“好漂亮的刀!”一个八岁的孩子突然看着画铺里的客人的配刀,快步跑上去,摸着他的刀,“嗖!”的一声将其抽出。
只见客人双目如炬,孩子随意动了他的刀,对于他来说这无一是无法容忍的奇耻大辱,就连处变不惊的张行也怔愣住,他伸手向孩子的肩膀抓去。
“当!”的一声,孩子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就在他的手将要抓住孩子的肩膀之际,一只手在他之前抓住了孩子的肩,他的手抓在扶住孩子的肩膀的手,被他抓住手的人正目向他看来,“蒙古黄金家族的弯刀绝对不是用来装饰。”他的话是对孩子说的,却是说给这位客人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