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夏慕秋只觉如入冰窟,整个身体都跟着沐浴冷风,甚至险些惊呼出来。他用余光打量着奚崇光时,发现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青绿色,眼睛里布满了黑色的血丝,仿佛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夏慕秋的心里立时闪过了无数的疑问,却不敢表露出来。而奚崇光看着夏慕秋的眼神却仿佛能喷出火来,“你娘跟你都说了什么,告诉我!”此时奚崇光的声音极为生涩怪诞,似乎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夏慕秋全身一震:“没、没什么……”正想找点什么理由搪塞他,却听到南宫蕊珠的鬼魂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孩子,听我说,你八师叔已经被恶鬼附体,虽然我现在看不清到底是谁在控制他,不过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不要显露出半点知情的样子,否则你今天走不出这里的。想办法与他周旋,用你的玄青古剑劈开墓门,然后跑到缥缈宫去找你舅舅来救我。”
“舅舅?”夏慕秋这才真正的惊讶了:“谁是我舅舅?”
“什么?你不知道你舅舅是谁吗?”南宫蕊珠也惊讶了,她有些着急的说:“你舅舅就是南宫太极啊!”
夏慕秋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或者就算是真有五雷轰顶也不会有让他如此震惊……他早就知道自己与缥缈宫渊源不浅,却没想到能不浅到这种境界,那名震天下的仙门第一人南宫太极居然是他的亲舅舅……这话要从何说起啊?
仔细一想,夏慕秋的母亲复姓南宫,而南宫太极的姓氏也是南宫。南宫太极和南宫蕊珠是兄妹关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南宫也是一个不多见的姓氏。而现在的夏慕秋脑海里却又多了一个新的疑问:南宫太极真的是我舅舅吗?哪有舅舅这么对待自己外甥的?
夏慕秋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入门当天就遭遇这个“亲舅舅”的百般阻挠刁难,若非二师伯苏清风求情,夏慕秋恐怕早就离开缥缈宫浪迹天涯了。而身为掌门人的亲外甥,夏慕秋在派中的修行不仅没受到半点优待,甚至还被苏清风阻挠了修炼进度。南宫太极也亲眼见过夏慕秋,却并没有对夏慕秋多瞧上哪怕一眼。虽然在南宫太极的授意下,夏慕秋终于开始修炼心法和剑诀,不过夏慕秋却根本没觉得南宫太极对待自己像是一个亲人的样子。在南宫太极的眼里,夏慕秋这个“亲”外甥恐怕还不及他的亲传弟子们更亲。
夏慕秋脑海里正爆炸似的思索着,忽然听到身侧的奚崇光“嘿嘿”一声冷笑:“小子,看来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夏慕秋的后背此刻已经被冷汗所浸透,这个奚崇光的声音无疑让他极为惶恐,他摇了摇头,有些迷茫的问道:“啊?知道什么?”
“是的,南宫太极确实是你舅舅……”奚崇光踱步上前,说:“你娘有没有提到关于我的事情?”
“啊……有。”夏慕秋说:“我娘说她本以为你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死于非命,没想到今天却能看到你安然无恙的活着,她心里开心的很……”这些话其实都是南宫蕊珠教夏慕秋说的。不过奚崇光似乎听出了夏慕秋的言不由衷,他仰头扭了扭脖子,颈骨居然跟着劈啪作响。
奚崇光一反之前的颓态,居然侃侃而谈的说:“南宫太极身为掌门也忒小气了点……因为与你父亲有过节就不肯认你这个外甥……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其实实在难堪大任,如果当年是你爹夏天一继任掌门的话或者还会好一点……”
“哦……是吗?”如果是在以前,夏慕秋听到别人对自己父亲大加赞赏还是有兴趣听上一听的。但此刻的夏慕秋却明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有些呆滞的回应着,心里却在思索着一大堆复杂的问题:这个假冒的八师叔到底想干嘛?为什么会带我来到这里见我母亲?想来他绝对没什么好意图……他在派中隐忍了十七年居然没被发现。这也难怪,他已经不涉入派中之事,只在天书阁中看看书,自然没人能发现他是冒牌货……
奚崇光的脸上略显得意,他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却从怀中拿出一本红皮古书,说:“小子,这就是你要找的那本书,你想要知道的所有答案,都在这上面……”
夏慕秋仔细一看,果然书皮上写了《乾坤始终》四个大字,本想伸手去接,但手到中途却强行忍住了。因为他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只有你能听到我,美少年!”
夏慕秋全身一震,从小到大,以“美少年”三个字称呼过过他的人只有一个。确切的说,并不是人,而是那条魔茧里的毛虫。夏慕秋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毛虫与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而此刻,那些话居然原封不动的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因为你和你父亲一样,是来自于三界之外的幻界后裔,灵魂完全不受三界的限制。像你这样的美少年,上可闻天命,下可通妖灵,所以,我才能跟你说话……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事情的话,可以去藏书楼里找一本名叫《乾坤始终》的书来看,你会找到答案的。”
夏慕秋恍然大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奚崇光,惊道:“原来那传话的魔茧是你派来的!”
“呵呵,你总算是猜到了……”奚崇光洋洋自得的说道:“若不是你母亲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我可能还想跟你在玩一会,呵呵……这个局我布了半年之久,到今天才有机会收网。现在,本派所有人都在缥缈峰上关注谁是派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少年凭空消失……”
“你……你想干嘛?”夏慕秋有些紧张的说着,右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奚崇光的脚步声盘桓在空荡荡的墓室里,连说话的回声也一并冷酷无情:“其实《乾坤始终》只是一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书,我不是喊你来找书,只是喊你来找我……”说着,奚崇光以双手将那本《乾坤始终》夹在掌心,真气催动之下,双手忽然随之一松:“嘭!”
随着一声轻响,那本残书顿时像漫天纷飞的纸蝶天女散花一般随着阴冷的怪风在整个墓室的空间里四散飞落,只是片刻之间,两人的头上、身上全都是细微琐碎的纸屑……
夏慕秋伸出双手迎接漫天而至的蒲公英之舞,左右手心各自落下一片纸片。夏慕秋看到左面的纸片上写了三个字:“悟即是。”而右边的纸片上却写了四个字:“执迷不悟。”两个纸片上的话并非出自同一页,连字体都大不相同。但通连而成的这一句话却偏偏打中了夏慕秋的心思:“原来悟,即是执迷不悟。”夏慕秋缓缓点头,心中却暗暗发笑,他将两张纸条连在一起,亮给奚崇光看,说道:“我一直执迷不悟,连书本竟然都提前预知了。”
奚崇光忽然哈哈狂笑了出来,大声说道:“我在缥缈宫潜伏十七年,为的就是有今天这一天。夏天一,当年我未曾亲手杀死你,今天我却要在在你老婆面前杀了你的儿子。哈哈哈哈……”奚崇光惨绿的脸上终于现出狰狞之色,他的牙齿、脸上还有眼睛里的颜色像碎纸那样一片片脱落、窸窸窣窣的落在地上,渐渐露出了里面一张漆黑而怪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