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当心,小生要出手了!“话音刚落,李道然便挥拳朝孙尉官胸膛捣去,整个人也跟着向前冲。
只听“啪“一声,李道然的拳头被孙尉官一把握住,顺势一带,一下将他摔了个狗吃屎。
李道然趴在地上,觉得胸膛内气血翻腾,眼前发黑。
“咳咳咳!“咳了几声后,李道然咬紧牙关,缓缓站了起来,回身又朝孙尉官冲去。
“啊--啪!“
这次,孙尉官轻轻一闪身,伸出脚绊了李道然一下。李道然直接跌了个仰面朝天,整个人半天才缓过神。
屋内众人齐声感叹起来,忽然一个人叫道:“好!好样的!“而后所有人纷纷复合,叫好声一片。
孙尉官皱了皱眉头,抬眼在屋内扫视一圈。此时,李道然已经又站起来了。他抚了抚胸膛,一张脸已经涨成通红,抬脚缓步朝孙尉官走去,快到进前时,抬腿猛踢,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孙尉官腰际。孙尉官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微笑着看李道然,而后,他口中叫道:“好!果然好汉子!你是哪里人?“
李道然一愣,说道:“在下山东徽州人,姓李名道然。“
“哦,徽州人?哈哈!徽州何处啊?“
“禀将军,徽州小清河。“
孙尉官闻言,上下打量李道然,忽然一挥手,向身后喊道:“王六!去告诉伙房,好酒好菜多备点!今天这屋里的人都不能走,大伙儿喝个痛快!“
屋内人登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状况,待回过神,顿时欢呼起来……
入夜后,雨势又变大,冲刷着长安城的青石路面,水花纷纷跳跃迸溅,哗啦啦的,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腾。
孙尉官端着酒,和李道然干了一杯又一杯,仍是未尽兴。屋内已经醉倒一大片。
次日,天终于放晴,李道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就躺在一堆干草上,旁边横七竖八的全是昨日一起报名参军的人。他站起身,在一堆人里找到黄老头,伸手拉了拉他。老头没有反应。
李道然又拉了拉老头,老头仍是没反应。
“喂,老前辈,起来了,天晴了,你看这日头多艳。“李道然说。然而老头双眼紧闭,面带微笑,脸却是僵直的。李道然发觉不对,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而老头的肚子,却是鼓囊囊的,显然是饿了太久,得到食物吃太多给撑死了。
李道然不禁一阵黯然,想及老者年轻时,应该也和自己一样,胸怀天下,抱负凛然。而今却是如此死法。此时孙尉官进了驿站,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走到李道然面前,抱拳道:“李老弟,实不相瞒,我孙某并不是将军,只是一个小小的尉官。昨夜我们促膝长谈,我觉得李老弟若是在我帐下效力,实在屈才,这里有一封我的亲笔信,你不妨去投靠我的老友刘枫,将来想必能有一番做为!“
说着,孙尉官又从兜里掏出一袋银两,连同书信一起塞到了李道然手中。李道然接过东西,讶异地说:“孙将军,你……你莫不是要赶我走吧?“
孙尉官点点头,悄声道:“我们这支军队,很快就要去赴死,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几时,老弟,拿着信快走,路上不要耽搁,见到刘枫替我问好!走吧!“说完,孙尉官拎着李道然的衣领,将他带到驿站外,门口已经有匹马在候着了。他将李道然送至马上,伸手重重拍了一下马腿。
“来日若能重逢,你我二人再一醉方休!“
李道然还没缓过神来,马已经奔出数丈远。
出城后,李道然快马加鞭,一路心事重重,不觉间,又走到了黄昏。此时他已经行至一处乡野荒村,荒村旁有一家小客栈,他将马栓在门前,进了客栈。
客栈里人已经满了,店小二满脸歉意地建议他和别人同住。
“对不住了官人,小店地方太小,没单室了,您看能不能跟人一块凑合一下?费用减半,再送您一壶好酒。”小二说。
李道然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抛给店小二,而后,跟着他进了客房。一进屋,李道然便眼前一亮,他发现屋内住着的这个人衣襟雪白,纤尘不染,超凡脱俗,眉宇间英气逼人。却拿着针线在绣花。
这人看到李道然,也是眼神一亮,朗声道:“在下姓汪,幸会了。”
李道然抱拳道:“哦,小生李道然,路过此地天色已晚,听小二说客房满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姓汪的这人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空铺位,并不说什么,又继续低头绣花。李道然侧目细看他手中的绸布,发觉他正在绣的东西,自己闻所未闻,像极了一顶草帽,却又带着眉眼。萍水相逢,李道然心中虽好奇,却也不好多问。
由于舟车疲累,李道然躺在床上,很快便睡去。由于睡的太早,到四更时便醒了。他看着窗外的皎洁明月,思绪如潮水般涌进脑海。他想起自己初读书时父亲那期盼的目光,他也想起了家乡那个美丽的姑娘。姑娘是大户人家,李道然路过她窗前,总是会多看两眼,日子久了,姑娘自然发现了他。离家时,李道然暗暗发誓,此一去定要有一番做为,到时衣锦还乡……
正胡思乱想,忽听门外响起一声闷哼,声音虽小,但在这静夜中,却也听的清清楚楚。紧接着,又一声闷哼,显然是有人被偷袭了。
李道然打了个激灵,当即便想到是有劫匪来袭。如今的世道混乱,很多饥民都落草为寇,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李道然借着月光,抬头看了看床对面的白衣男子,发现他仍在熟睡。
“喂,兄台,醒醒,醒醒!”李道然压低声音,对男子呼叫。
男子并未听见。李道然翻身下床,走到他跟前,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襟。男子颤了一下,睁眼就想说点什么,李道然赶忙捂住他的嘴。
“嘘……别出声,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偷袭。”
男子一激灵,翻身坐起来,悄声问道:“在哪儿?”
李道然指指刚才闷哼声传来的方向。这时,窗外又响起一声低沉的惨叫,接着,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白衣男子说道:“李兄稍侯,我去去就来。”说未落地,他人已经掠到了门口,伸手打开房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李道然见状,心下担忧,在屋内左找右找,找到一根门闩,抄起来就要跟出去。此时,屋外传来几声惨叫和求饶声。
“好汉饶命,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道然走出门时,发现走廊里已经横七竖八倒下好几个人,而白衣男子,正直直站在旁边,一只脚踏着一名精壮的汉子。
“哼,为讨战功滥杀无辜,留你不得!”话音落,白衣男子脚下一用力,精壮汉子的身体响起嘎巴一声,便不动了。
李道然看得目瞪口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白衣男子抬头看见他拿着门闩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对他一抱拳,说道:“李兄见笑了,杀了几个冒充山匪的戎兵。”
李道然说:“怎么,这些兵士干嘛要冒充山匪?”
白衣男子说道:“杀人取头颅,带回去邀功。真是死有余辜。对了,多谢兄台仗义提醒,在下汪才道。”
李道然说:“哦,才道兄真是好手段,冒昧问一句,你白天绣的花是什么名堂?呵呵,我早就想问了,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白衣男子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说道:“兄台面对如此变故,还能有心情问我绣的什么花,就凭这份胸襟,我就要与你喝一杯!来来来,屋里请。”
二人进屋,白衣男子从行囊内拿出一个酒瓶,拔开塞子,顿时满屋飘香。
“这是我自己用山中灵芝酿制的浊酒,还望李兄不要嫌弃,来!”
李道然接过酒瓶,抬头喝了一大口,直觉一股热流涌进腹中,又传至四体百骸,整个人立即飘飘然。
“好酒!请问此酒叫什么名字?”
汪才道道:“无名。嗯,要不李兄给起一个名字?”
李道然略微思索,说道:“你我二人相逢于此荒店,又在夜半遇贼人,此酒就叫逢夜春吧。”
“嗯,好名字!”汪才道说,“李兄才高八斗,不知目前身居何职?”
李道然笑道:“唉……说来惭愧,科举又落榜,目前准备折回山东投奔刘枫刘将军。”
汪才道一愣,问道:“李兄说的,莫非是镇守东海的那个刘枫?”
李道然点点头,说:“正是。”
“噢……”汪才道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抬眼看了看李道然,欲言又止。
李道然讶异,问道:“汪兄似乎有话要说?不妨直言。”
汪才道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改口:“嗯,还是不说了,毕竟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嗯,李兄,你是一个奇人啊。”
李道然更加讶异,说道:“汪兄何出此言?”
汪才道道:“这个……日后你自会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道然点点头,不再勉强,又把话题转到了三国时的刘备曹操诸葛亮。这夜二人相谈甚欢,不觉间天已大亮。汪才道推说有事,起身告辞。
“李兄,你我二人如此投机,日后定有再见之时。这样,我教你一个呼吸吐纳的法门,你勤加练习,来日自有大用途。”
李道然一愣,尚未反应过来,汪才道已开口念道:“口观鼻,鼻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