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坐在金头狂鹫上,仰头翘望,赞叹天工之雄奇。
只见两边的巨大山岭分出无数枝脉,像是粗细不一的臂膀一般,牢牢托住浣天纱上的海水。
臂膀排列的疏密并不均匀,相对稀疏的地方,浣天纱兜住海水垂下来,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水碗。
铁焰镇风灯映照之上,只见游鱼不定,一团一团往复回旋,似是在探究什么。
杨简仰得脖子也酸了,再看陆承宗、英阳等人也是瞪着眼睛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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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头狂鹫全速疾飞,先始还能看见些天光,没多久,除却风灯映照之处,皆是漆黑如墨。
又飞了一阵,众人忽觉身下一沉,金头狂鹫斜插而下、俯身疾冲!
离火浣天纱与海底之间大约有二十丈距离,金头狂鹫基本上是依着地势而飞。
杨简知道,这是奔向海底了,不由得紧紧抓住金头狂鹫背上的鞍环,这一番斜刺疾冲,比木鸢何止快了百倍!
向下疾冲一阵,转而平飞,又是疾坠……如此反复几次,便大体是平飞了。
杨简四下观望,只见灯火映处,忽而平沙如漠、忽而怪岩林立,想来这便是海底了。
前后三十盏铁焰镇风灯熊熊燃放,照得方圆里许一片光明。
英阳眼睛都不够使了,抻着脖子四下乱瞧,神情极是兴奋。
杨简缩了缩脖子,这海底之下颇为阴寒,加上金头狂鹫飞速甚疾,只觉得寒凉透骨。转头一看,陆承宗已是取出棉袍裹上。
英阳忽是叫道:“杨简哥,你看上面是什么?”
杨简抬头望去,只见十数只方阔巨大的身影徘徊逡巡,看了看道:“那些只怕是大海龟吧……”
“好大的王八!”英阳赞道。
陆承宗闻言大笑,道:“这王八如此之大,不知其蛋几何也!”
晏千军听了也是笑道:“若论王八蛋,只怕还是咱们那边的厉害,远非海里这些所能敌了。”
众人齐笑,只见那些大龟似是有灵,紧跟住这一队人不放。
陆承宗道:“晏大哥,它们跟着呢。”
晏千军道:“让它们跟去——来了这海中,本也没想着隐形匿迹。”
英阳看了一阵,笑道:“它们不如咱们跑得快——”说着又抚了抚身下金头狂鹫,道:“咱们这个飞得多快啊!”
身下那金头狂鹫听了,极是振奋,身子一挣,在空中翻了个旋,又落回阵中。
众人见了皆笑,杨简道:“英阳,不要胡闹,小心跑丢了。”
此时在这深海极处,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事,只怕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不被淹死、呛死,也得被这无穷之重的海水压得粉身碎骨!
英阳刚要回答,却是一声轻呼,道:“快看!这一大群什么东西,游得如此之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两三丈长的大鱼迅猛追来。这些大鱼游速极快,身处水中,竟不比飞翔的金头狂鹫慢上丝毫。
陆承宗于这些山海妖兽所知甚广,面现凝重之色,道:“这些只怕是虎鲨了!”
“虎鲨?”英阳疑道:“是说它们如老虎一般凶猛么?”
“差不多……”陆承宗道:“这虎鲨凶戾残忍,仅逊于这鲨族中的噬人鲨!别说是看见咱们,便是发现寻常之物,也要穷追不舍,不一口吞掉绝不罢休!”
英阳道:“这要是在海里碰上,还不死定了?”
“那是。”陆承宗道:“这些家伙什么都吃,连渔船木板都啃!”
英阳听得脸也白了,又看头上,轻声道:“看——它们在撞这浣天纱呢……”
但见那群虎鲨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巨齿,拼命冲撞撕咬薄如蝉翼的浣天纱。
饶是英阳胆大气盛,也不敢多看,只要这薄纱破损丝毫,众人便面临灭顶之灾!
晏千军见英阳害怕,长啸一声,催动座下狂鹫。百只金头狂鹫听得命令,齐齐振翅,加速狂风。
陆承宗却是毫无惧色,笑道:“这猛禽竟飞翔于游鱼之下,说出去任谁也不信——待咱们出去之后,这些便可佐为谈资了。”
晏千军见陆承宗胆色甚豪,心中赞叹,笑道:“为常人不可为、不能为之事,方是真英雄!陆兄弟,咱们今朝鹰翔海底,他日便去九天揽月如何?”
陆承宗抚掌大笑,道:“好啊,晏大哥——咱们一言为定!”
杨简却无谈笑之心,一直紧盯头上,只见那群虎鲨竟是丝毫不肯放松,前后争逐,如飞箭一般穷追不舍!
突然一群虎鲨斜冲过来,加入队中。只见新来的每只虎鲨身上,皆趴伏着一名妖兵,妖兵手中皆是握着巨大铁叉。
英阳要叫,又怕显得自己太胆小,忙捂住嘴,直是定定上看。
晏千军见了神情一动,道:“探海叉?是巡海夜叉来了。”
杨简闻言心中一凛,海中奇鱼怪兽不足为惧,但这镇海的神将妖兵一来,便不好说了。
英阳忍不住叫道:“看,他们在刺纱了!”
众人抬眼,只见那些巡海夜叉挥动兵器,向浣天纱一阵疾划猛刺!
那浣天纱似是受力不住,被戳出各种形状,可不管如何变幻,仍是岿然不动。
陆承宗强挤笑容,喝道:“我家这宝物连大海都能托起,又岂能被这小小的探海叉给刺破?枉费气力——”
众人各怀心事,没人接他话茬。
陆承宗左右看看,道:“你们都不信么?看我的……”说罢一拍座下金头狂鹫,那金头狂鹫会意,身子一仰,向上疾冲。
陆承宗冲到纱下几尺处,抬眼看去,只见那些夜叉的面容历历分明,皆是咬牙怒目挥叉疾刺。
陆承宗稳住身形,招手大笑道:“来啊!来抓我啊!”
巡海夜叉见陆承宗挑衅放肆,更是大怒,可无论是刺戳划挑,浣天纱却是牢不可破。
陆承宗见了放声长笑,催动狂鹫折回队中。
英阳摇摇头,道:“无聊……”
“无聊?”陆承宗叫道:“我这是在扬威!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这一番功夫只是徒劳!”
英阳道:“他们是徒劳了,然后再把大家伙招来么?”
“这……”陆承宗闻言无语,想了想道:“你以为他们这就不会招来大家伙么?到时候就知道了,我们陆家的宝贝……”越说越是心虚,斜眼偷觑晏千军,只见晏千军却是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
杨简紧张得四下观望,生怕真有什么大家伙到来,忽见前方极目处金光万道,不禁失声叫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