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宗躺在铺上辗转反侧,今日便是九星天枢大阵施法的第七日了,如果顺利,今晚便能见出分晓。
没见到海之前,也没个具体概念;自从那日见了海,陆承宗便在心里犯了嘀咕——东海如此广袤无边,只凭小小的一团纱真能将之包住么?
正思咐间,听得帐外一阵忽促的脚步声传来,离着老远便听马义礼喊道:“陆少爷,陆少爷——”
陆承宗振衣坐起,心下“突突”直跳——想什么便来什么,是大功告成?还是施法有什么差池?
帐帘一挑,马义礼闯进帐来,急道:“七少爷,快起来!少主让我叫你呢,说——成了!”
“成了!”陆承宗跳起来,抄起外衣披上,道:“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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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宗跟着马义礼快步走上天枢大阵,只见晏千军、阴欢、阴山八老等人站在阵边,一个个脸上虽是尽显疲惫之色,却又难掩喜悦之情。
晏千军看见陆承宗,大步走了过来,把住陆承宗肩头叫道:“陆兄弟,施法已成啊!哈哈!”
陆承宗见晏千军大喜,也是跟着高兴,道:“都包住了么?这么快?”
晏千军遥望大海方向,道:“我觉得没问题了!辰时刚过,便觉得阵眼中离火浣天纱一空,以心御器、以器传心——应该是都包上了!”
陆承宗揖首道:“晏大哥道法之高,世所罕有!我家中典籍记载,七百年前有人用此纱包过呼伦湖,用时七日方成。那呼伦湖虽大,与这东海又不能相提并论了!”
晏千军笑道:“莫如此说,这是一干兄弟共同努力的结果——走,咱们到海边看看去!”
陆承宗道:“好啊,去了一看便知!”说着便与晏千军往阵下走。
木梯上陆承宗忽然停住,道:“晏大哥,我看你这七日不眠不休,也累了,不如歇息一时再去。”
晏千军大手一挥,道:“无妨!当年我上天入地追杀一人,接连十三个日夜没合眼也没事,更别说这个了。”
陆承宗闻言暗惊,心道:“不知这人是谁——能让晏大哥追杀十数日,也算是个人物了。”
正想着,只见杨简与英阳也是赶了过来。
杨简当然是被马义礼惊醒,英阳是这几日听杨陆二人说过,早就惦记着此事,急忙赶过来看热闹。
晏千军见英阳面生,看向陆承宗道:“这是——”
陆承宗道:“这是我新结识的兄弟,名叫英阳!”又向英阳道:“这就是我每日向你提及的晏大哥,来!”
英阳见晏千军气度豪迈,不禁为之折服,上前抱拳道:“小弟英阳,见过晏大哥!”
晏千军见英阳精神抖擞、气宇不凡,也是心生欢喜,赞道:“好一个英雄少年!英兄弟,以后咱们便是自家兄弟了!”
杨简向晏千军打过招呼,又向陆承宗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陆承宗一把握住杨简手臂,道:“正好,咱们一起去海边看看。你不是不信么?我倒要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陆家的镇族之宝,到底能不能包住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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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千军当先,杨、陆、英三人随后,阴欢、马义礼与阴山八老等人率着一干妖兵来到海边。
只见浩瀚大海依是潮卷浪舒,不似有什么变化。
晏千军停步,皱眉道:“也不见有何异状……”
陆承宗凑上道:“不急,大哥——有水处便有纱,有水处才见纱——咱们到前面看看去。”
几个人来到水边,晏千军心急,弯下腰探手一抓,却是提起一张薄布一样的东西。
晏千军抓着薄纱,仰天大笑。
陆承宗也是急着抓起一把,喜道:“这便是了!这便是了!”
杨简蹲在旁边随意捏起一角,心道:“果然不一样!前日在水中寻找时,这纱还若有若无。此时果是如承宗所说,如薄布一般。”
陆承宗双手抓纱,使劲一抖,又将纱举过头顶。看那纱下,果是细沙一片,滴水皆无。
陆承宗志得意满,大笑道:“可惜我力气不够,不然便将这东海一把兜住,纳入怀中!”
晏千军心中喜悦,打趣道:“陆兄弟胸怀宽广,只怕装这东海绰绰有余。”
陆承宗听了更是意兴勃发,向晏千军道:“晏大哥,你且松手,让我抖一抖这浣天纱,看能兴起多少风浪!”
晏千军闻言松手,笑道:“好啊,我看看你这力气。”
陆承宗将纱放下,双腿分开站了个马步,先向掌心吐了两口唾沫,又弯腰抓起浣天纱,挺直身、运足浑身气力一抖,只听“哗啦”一声,几丈之内的海水尽皆抖起。
晏千军赞道:“不错,不错——有把子力气!”
陆承宗知道晏千军是在说笑,讪讪道:“我哪行啊——”一侧头向杨简道:“杨简,你来抖抖看。”
杨简早就看个分明,闻言走过来,低声向陆承宗笑道:“你不是要做那涛天巨浪么?就这么点儿力气?”
陆承宗面上一红,道:“我又不是靠力气吃饭的,我先看看你这随波逐流能搅起多少风浪。”
杨简左右看看,见大家都笑吟吟看向自己,不好推却,便道:“好,看我的!”
说罢也是依样提住浣天纱,默运玄功片刻,用力一抖!只见百丈之内的海水一片振动,鱼蟹乱跳。
晏千军喝道:“杨兄弟好功夫!”
杨简笑道:“这点微末技能,哪里入得晏大哥的法眼。”
陆承宗满脸醋意,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这要是微末技能,又置我于何处?”众人闻言齐笑。
陆承宗看向英阳,招手道:“你来!你要不试试,只怕你也不服——”
英阳叫道:“来就来!未见得就不如你们——只是这里沙子太软,我要到旁边石头上去试。”
陆承宗坏笑道:“你是要找硬的地方,还是要找高的地方啊?”众人听他语出刻薄,又是大笑。
英阳也不计较,低着头走到旁边乱石滩上。
踏稳石头,英阳暴喝一声:“起!”双手较力,霍然掀起薄纱,只见翻动的水面也是百丈有余,其震荡程度,似是还胜过杨简。
众人见了皆是大惊。
晏千军道:“英兄弟膂力过人,着实令人惊叹!”他早已看出英阳并非道门中人,只凭借武功能有此境,确是难能可贵。
英阳面色潮红,平了平气息,道:“我所学主要是白打功夫,力气不算大。”
晏千军见英阳着意争强,暗笑他幼稚,正色道:“不擅蛮力便已如此,小兄弟果是少年英雄!”
此时散在两旁的魔将妖兵皆是兴起,纷纷试验,搅得海边一片混乱。
杨简暗中看去,只见足有一小半魔将都远超自己,心下凛然。这些魔将妖兵本以体力为恃,不擅道法,仅是此地便有这么多高手,阴山教众当真是不可小觑!
岩石上阴山八老自恃身份,不肯做这游戏,只是指指点点。
陆承宗忽道:“对了,晏大哥,你还没试呢。”
晏千军正远眺,闻言道:“我?我就不试了吧!”
“那哪行啊——”陆承宗道:“我们这些小兄弟都试了,你这当大哥的不露一手,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晏千军摆手道:“怎么会?俗话说术有专攻,在这里即便是夸耀蛮力,也没什么意思。”
陆承宗听闻此言,想晏千军是顾及自己等人颜面,上前两步,低声道:“大哥,我们无所谓,你不在属下面前露一手,又如何服众?”
晏千军见陆承宗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莞尔一笑,道:“我服众又不是靠这个,有没有力气与能不能服众是两回事。”
陆承宗眼珠一转,笑道:“一般来说是两码事,可我看大哥麾下皆是些、皆是些孔武有力之辈,在这上面若是被他们看轻,只怕不妥吧……”
晏千军见陆承宗一再游说,不禁笑道:“好,那我就玩上一玩。”
陆承宗听了大喜,忙招呼众人退开,先不要提那浣天纱。
阴山教众得知少主要提纱振海,俱是围拢过来,定睛细看。
晏千军随意找块礁石站稳,双手提纱,也不见如何运力,“嘿”了一声用力一抖。
众人只觉足下一颤,只见前方十里之内波涛涌沸、骇浪滔天。晏千军抖起的大浪高达数丈,与海心涌来的浪涛撞在一处,飞花溅玉如万马奔腾,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陆承宗脸色煞白,再看身边诸人也是目瞪口呆。但听得数声轻响,却是一干魔将妖兵放下兵器,已是拜伏于地。
晏千军站在礁石上似是出了神,迎着海风袍袖翻卷,凛凛如天神一般!
过了一刻,晏千军走向陆承宗,道:“如何?”
陆承宗还没回过神来,口中嗫嚅,不知该说什么。
晏千军笑道:“你肯定又要夸我——可我刚才在想,便有如此蛮力又能如何?终究还是不能挟山超海、改天换地。若是讲这天地变化之术,还得靠你和阴欢他们啊!”
陆承宗听闻此言,心中涌起一丝骄傲,又一想:“晏大哥这话也不全对——就像那天枢大阵,如果我来施法,七日之内绝对不能完毕。”
他心里也想不清楚,如果两者不能兼得,那么哪一个更厉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