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坐在帐中,与醉态毕现的陆承宗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下午杨简喝醉,当即便倒在晏千军帐中大睡。
晏、陆二人却是相见甚欢,又喝了许久才散——待妖兵将杨陆二人扶回为他们安排的帐篷时,陆承宗已是大醉。
杨简倒是清醒了一些,他本来也喝得不多,只是因酒量甚浅加之长途劳累,没几碗便醉困交加——不过睡了这半日,倒是缓过来许多。
陆承宗虽已是摇摇晃晃,精神却极为亢奋,一个劲儿说自己没醉,还闹着要四处找酒喝。
杨简一边劝住陆承宗,一边趁他酒醉,将心中存疑问了一番,总算将前因后果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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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宗天资聪颖、生性顽皮,在天机镇内自己的工坊中每日便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去年夏天他对制作通冥法器忽是产生了兴趣,想着要弄几只僵尸来玩玩。
类似僵尸这等阴物,本为道门中的禁忌,天机镇中更无通晓此等法术的人才。
陆承宗百般探寻,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某人告诉他天机镇西南角的杂货店老板颇有些手段,经常能找到一些禁忌之物——于是陆承宗便辗转找到马义礼。
马义礼先是装模作样犹豫一番,禁不住陆承宗百般恳求,最终答应,替他找了几只僵尸。
陆承宗于这阴邪法术一窍不通,只凭着搜罗来的残篇断简胆大妄为,最后竟将僵尸炼成尸魔,且被他们跑了出去——直闹得天机镇中鸡飞狗跳、人丁不宁。
陆良甫得知又急又气,连忙请来金刚寺僧人,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将尸魔灭除。
这一番胡闹,更坚定了陆良甫要将陆承宗送到十方山上调教的决心。
由此一事,陆承宗便结识了马义礼。
这之后,陆承宗又暗中从马义礼处搜罗来许多稀奇古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当然陆良甫对此是半点不知。
某日马义礼将陆承宗叫去,说要告诉他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陆承宗听了,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匆匆前往。
到了之后,马义礼将陆承宗带进秘室,悄悄告诉他云霄宝鉴所列七大仙器之中的阎浮聚灵塔,便藏在某处。
陆承宗听了大喜若狂——这阎浮聚灵塔对于研习机关之术的人来说,其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
马义礼又作遗憾状,说可惜那聚灵塔被拆为三段,自己只知道这塔基在哪里。
陆承宗听了更是心痒难耐——有三分之一总比没有强,慢慢再图另两段。当下便问马义礼,要如何才能得到那阎浮塔基,并表示为之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马义礼闻言笑笑,说倒也不用什么“不惜一切代价”,只需将那天机三宝之一的离火浣天纱借来一用便可。
陆承宗当然知道,这离火浣天纱运用起来广大无边,无远弗届、无微不至,据传能包容天下。
此时听马义礼提及此物,略一踌躇——如果私自将这重宝盗出,父亲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马义礼见了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陆承宗。
不一刻,陆承宗便横下心,一口答应将这离火浣天纱盗出。
要盗取离火浣天纱,就要打开陆家家传的迷天锁,要打开迷天锁,就非得在钥匙中配上玄木矿不可。
因着这个缘故,陆承宗才疯了一般四处寻找玄木矿。
好不容易四处打听,得知消息于天梯山上找到,却被千山派的那些恶人抢了去,无奈之下,陆承宗只得图谋慈福塔阵中的玄木矿了。
至于那些妖兵魔将奇袭金刚寺,自然是在晏千军的授意下,马义礼与陆承宗共同策划的一出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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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简听到此处,道:“当日偷袭慈福塔的那些妖兵,便是晏千军派来的?”
陆承宗摇晃着脑袋,道:“是啊——帮我做事也是帮他做事嘛,我做的事也是为他而做嘛,他帮我做我帮他做……”陆承宗口齿已然不清,似乎还颇乐于做这绕口令一般的游戏。
杨简翻翻白眼,又问:“我听你们都管他叫少主什么的?这又是为何?”
陆承宗闻言忽是浑身一振,似乎略清醒一些,四下看看,低声道:“你可听说过幽魔道君?”
“幽魔道君?”杨简闻言大震,这名字他非但听说过,简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这幽魔道君乃是阴山诸魔之首,早年因修习道法而入了魔境,结果不但魔功卓绝,道法上也是通玄,因此自称为幽魔道君。
“称这晏千军为少主,难道他便是幽魔道君的独子?”
“着啊——”陆承宗抚掌大笑,憨态百出,道:“你又猜对了——你真聪明!”
杨简懒得理他,低头想了一刻——幽魔道君父子的威名天下皆知!自己竟然与这恶名昭著的大魔头混在了一处——唉,难道自己与这些妖邪匪类真的有缘?
打自己记事起,除却在定兴城内乞讨的短短时光之外,便是在金钟寨中与一干盗匪相处了这许多年。
好不容易在金刚寺中才清静半年多,便又莫名其妙地与这些妖邪鬼类混在了一处。
想到这里,杨简不禁叹了一口长气。
在他心底,虽然与恶人相处了这么许多年,却是一点儿好感也没有——每日里非打即骂,一想起这些杨简便深感厌憎。
杨简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陆承宗不屑道:“为了阎浮聚灵塔,别说与他们合作,便是与九阴玄魔共事,我也无所谓。”
杨简闻言,摇摇头,心道赶快将此间事情了结,还是尽早回十方山吧。想着便向陆承宗问道:“那离火浣天纱给他们了?”
陆承宗拍拍胸口,道:“没有,还在我这里。晏大哥只是看了一眼。”说着又笑嘻嘻地看向杨简,道:“你知道他们要这浣天纱来有何用么?说出来吓死你!”
杨简见陆承宗说得神秘,也不禁有些好奇。
从天机镇出来时,陆承宗倒透露过,说要用这离火浣天纱将东海提起,至于怎么提,却没吐露半个字。
杨简问道:“怎么用?”
陆承宗从怀中取出离火浣天纱摩挲道:“这第一步嘛,便是要将这东海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