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挥动锄头,与文勇师叔在菜园中耕作——时已仲春,寺中又派来几名僧人翻土耕地。
除去这块菜园,金刚寺还有数十亩薄田,用以耕种。
虽说大多数修真门派都是将自己的田产租给佃户——到时候收租就行了。但金刚寺还是遵循唐朝百丈禅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古训,除去硕果仅存的几位百字辈高僧因年岁太长、留在内院静修之外,文字辈及以下僧人必须亲执劳役,勤苦工作——哪怕平常生活中的琐碎杂务,也不得假手他人。
有人对此产生过质疑,认为农作耽误了参禅练功。百阳大师还是坚持“搬柴运水无非是禅”之说——修禅本就是修心,既是修心,又何必拘泥于形。吃饭坐卧、农耕劳作,时时皆可净意,处处都能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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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简!”
杨简心中一颤,回身一看,正是嬉皮笑脸的陆承宗。
杨简起身环望,道:“你怎么来了?”
陆承宗举举手上的锄头,道:“我怎么不能来?我跟师父主动请缨,刨地来了。”
杨简放下心来,笑道:“好啊——你看你握锄的架势都不对,刨不了几下,手就会起泡的。”
陆承宗笑道:“你当我还真刨地啊?春光大好,我来散心来了。”忽又神秘地向杨简招手道:“你来——”
杨简心中一紧,凑上前去,道:“怎么?”
陆承宗压低声音道:“我已准备好了……”说着不住偷乐。
杨简脸上变色,沉声道:“你还真要偷慈福塔上的玄木矿?”
陆承宗忙道:“嘘——小点儿声。这千山派咱们得罪不起,咱们派还得罪不起么?哈哈。”
杨简想了想,道:“那慈福塔上戒备森严,除去十六位文字辈师傅日夜巡守之外,听说还有一名师叔祖坐镇塔上,另外,塔顶还有你们天机镇的绝活——慈福法阵。”
陆承宗笑道:“不是有我呢么?这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杨简气道:“瞧把你乐的,你还挺得意!”
陆承宗晃着脑袋道:“那是,也不是每个家贼都难防的,要有真本事!”
杨简道:“那你怎么混上塔去?”
陆承宗道:“这个先不告诉你。反正到了慈福塔顶,要想破慈福大阵,还得需要您老啊!”
杨简一听,吓得锄头都差点儿扔了,道:“我?找我干嘛?我可不去,不去!”
陆承宗摊摊手,道:“没你,我可不行啊!”
杨简急促道:“我能有什么用?”
陆承宗戏道:“切不可妄自菲薄啊——只有你才能打开慈福法阵!”
杨简讶道:“你胡说什么?”
陆承宗想了想,道:“确切地说——只有金刚寺弟子才能打开慈福法阵。”
杨简奇道:“难道你不是吗?”
陆承宗看看左右,挥动锄头做了几下样子,道:“我是猪狗不如的记名弟子,怎么能算?——难道你没听说过心灯么?”
杨简抬首道:“什么心灯?”
陆承宗捂着脑袋作眩晕状,道:“到底你是道门弟子,还是我是道门弟子啊?你连道门中尽人皆知的心灯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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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道门都有心灯,或者类似心灯的法门。
比如在金刚寺后院,专门有一座偏殿——传灯殿。
殿中央莲花宝座上供着本师释迦牟尼佛,百余盏莲花心灯浮在半空,绕着本师佛像缓缓旋转,这些心灯代表每一位内门弟子。
在这些莲花心灯的外围,浮空围绕着二百余盏略小一些的荷叶灯,代表每一位外门弟子。
只有被正式收录为金刚寺弟子的,才有一盏属于自己的本命心灯。
如果某弟子有什么不测,或者发生什么大事,派中长老都可以通过观察本命心灯得知。
而记名弟子,根本不算入门,是以在传灯殿中没有自己所属的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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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宗大致描述一番,道:“你明白了么?”
杨简茫然道:“心灯我是明白了,你要说什么我没明白。”
陆承宗咽口唾沫,眼睛微闭,喘息道:“这不怪你,怪我——怪我怎么认识了你这么个笨蛋!”
杨简“哼”了一声,又挥锄翻土。
陆承宗凑上去,道:“是这样,慈福法阵只有金刚寺的正式弟子才能通过机括打开,虽然我知道开启之法,但我没有寺中传承,打不开的。这寺中既有传承,又能帮我的,除了你还有谁?”
杨简听了心中苦笑,想自己那半个“师父”海大刚,便是因为擅闯慈福塔惹出弥天大祸的。自己要是再来这么一番,岂不坐实了自己真是海大刚派来的奸细?
杨简叹口气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有啊——我把慈福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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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杨简回到自己的茅屋之中,一边灌着元灵珠,一边沉思。
金刚寺上下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虽说那文福总是横加刁难,不过也是些小事情。
若是助陆承宗破了慈福法阵,金刚寺必定大受损失;可是如果不帮陆承宗,又说不过去——毕竟他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而且他也是去盗玄木矿,又不是偷那无生法像。
想来想去,杨简心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说不得日后再请陆先生来,将慈福法阵修复吧——这真是子债父偿了。”
胡思乱想一阵,杨简推开注灵缶,上炕盘膝练功。这些日来,金光无量剑的功法又稍有些进步。
原先只道自己资质驽钝,不是修真之才。近来通过这木龙修练,自己觉着进展平稳,也不是太差。也没问过师父,自己这进展较之常人是快是慢。
这无量剑虽已入门,但距离巅峰之境还早着呢。另外杨简的道力较之其他僧众偏弱一些,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年灌注元灵珠所致。
这一阵子,杨简已是极少召出藏于体内的无生法印。因为不管是金光三式的口诀还是灭海要义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只是光看原本多有不懂,不如随时向文方师请教。
当然,杨简严守秘密,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已经背会灭海要义。如果传出去,只怕又要被认为是海大刚潜入寺中的弟子了。
想了一阵,杨简屏除杂念,深入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