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转了半日,山猪的影子都没见到,野兔倒捉了几只——都是被陆承宗的弩箭射中的。
时近晌午,二人找了个向阳坡地歇息。
陆承宗取出小刀剥了兔皮,又扒除内脏,只见他手法甚是利落,杨简心道:“这勤于动手之人就是不一样,自己可是什么都不会……”
陆承宗将每只兔子一劈两半,摊在树枝上架好,又从袖中取出盐、香料一一洒上——反正他袖里乾坤大,不在乎多装这些。
杨简瞠目结舌中,只见陆承宗从袖中掏出一个三尺长的铁架子,将兔肉穿之其上,准备烧烤。
杨简道:“你这袖中能把这山装进去么?”
陆承宗瞟了杨简一眼,不屑道:“装你富余。”
杨简找来干柴,陆承宗生了火,不一时兔肉便烤得喷香。陆承宗撕下一条兔腿递给杨简,道:“熟了——可惜没酒。”
杨简道:“你喝酒?”
陆承宗道:“有时候想了就喝些。”
杨简在寺中清苦惯了,每日里只是些土豆山芋,哪吃得上肉——况且金刚寺中僧人也是茹素。
原来在金钟寨时,也只是吃些残羹冷炙,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块肉。此时见陆承宗烤得油汁四溢,不禁食指大动,抓将起来大吃特吃。
陆承宗看了,只是道:“你吃,你吃。”
不一时几只兔子下去,杨简感觉才吃了半饱。
陆承宗也吃了些,抹抹嘴,道:“咱们回吧,日后有空了再出来打。今日那文福不是还要来么?”
杨简一听,吓了一跳,道:“我怎么把这个忘了,那咱们回吧。”
*
甫到菜园子屋后,只听文福大声训斥文勇道:“你不是说那小子在茅房么?怎么我去找过没有?连个来历可疑的瘫子你都看不住,你说你是干嘛吃的?”
杨简最恨别人说他“瘫子”,再加上“来历可疑”四字,闻言怒意上涌,“哼”了一声。
文福耳朵甚尖,偏头一看,只见两个人站在屋后不远处。
一个是每天于寺中闲逛的陆承宗,另一个不是整日爬在地上的杨简是谁?
文福见杨简端正站立,心中一惊,暗道:“平日里被这小子瞒混过去了——这小贼好生阴险!”口中喝道:“杨简!”
杨简听到喝声,心中一颤,身形微滞。
文福以为杨简动了别的心思,纵身扑去,大叫道:“杨简,你站住!”
杨简见文福穷形恶相向自己扑来,不明所以。又见陆承宗向自己挤眉弄眼,低头看到木龙,心中叫苦。
此时文福已是冲到近前,大喝一声,金光无量剑骤然出手!
杨简大骇,抬眼处只见剑气纵横,忙不迭举起双臂,用才练成的无量剑出手格挡。
文福喝道:“好小贼!连无量剑也偷学了,看你还能瞒到几时?”
这文福的金光无量剑要比杨简刚练就的厉害许多,杨简格挡不住,只觉得双臂巨震,被劈出了丈外。
文福提步上前,一掌便要劈下。
陆承宗见状,慌忙上前拦住道:“文福师叔!”
文福掌欲劈下,又想到陆承宗世出名门、家中富可敌国,不可轻易招惹,便收了手。
杨简滚在土中,鼻下渗血,半撑着身子道:“师叔为何要打我?”
文福戟指道:“你还叫师叔?好贼子,说!是不是海大刚派你来刺探的?”
杨简讶道:“刺探什么?”
文福喝道:“还敢狡辩?你说你双腿俱残,又说金光诀只练到圆通掌——若是没有包藏祸心,你又为何隐藏?”
杨简听罢一撩棉袍,露出木龙,道:“师叔冤枉啊,这是机关木腿。”
文福闻言细看一眼,又转向陆承宗。
陆承宗赶忙点头,道:“师叔,不怪杨简,这是弟子拿出来玩儿的。”
杨简又道:“禀告师叔,弟子前日才将金光诀练至三层,还未及告及师长……”
文福回想,适才杨简那一式无量剑确是生疏之极,倒像是练成未久。
看看杨简二人,文福鼻中“哼”了一声,道:“你说的这些,待我回去禀告师尊再作定夺。我且问你——你本应在此地看守菜园,你又跑哪去了?”
陆承宗躬身道:“师叔,是我拉着杨简打山猪去了。”
文福看向陆承宗,道:“打什么山猪?看你们嘴上油光光的,是不是偷着吃肉去了?”
陆承宗急忙摇手,道:“不敢不敢!我们只是吃了些烤白薯。”
文福嗅了嗅道:“烤白薯能烤出肉味?倒也奇了……”
陆承宗面上一红,不敢再说。
文福瞧瞧左右,道:“陆承宗你给我回去,今后不准再来菜园子闲逛!还有,你若再鼓捣这些机关,我就派人把你爹叫来!”陆承宗一听要叫老爹,慌忙低首。
文福又指着杨简道:“你,把这个木腿给我。”
杨简心中万分不舍,眼巴巴看了陆承宗一眼。陆承宗冲他猛使眼色,杨简无奈,只得将木龙摘了下来。
文福回身向文勇道:“文勇,你给我看好这个杨简!他不是练到无量剑了么?好,每两日交出一颗元灵珠,这个不为难吧?还有,让他十日之内把这些菜地都给我拢了……”
文勇回身看了菜地一眼,道:“他、他腿脚不便……要不、要不把这木腿还给他?”
“还什么还?”文福踢了杨简大腿一下,道:“这腿一向不都是这样么?原来能干活,现在就干不了了?”
此时陆承宗已是捡起木龙,文福喝道:“给我!寺中明令禁止你碰这些东西,以后不要给我看见……”陆承宗听了,只得乖乖递上。
文福背着手走出两步,猛一回身指向杨简道:“去!给我好好干活去!”
*
杨简一边擦汗,一边刨着硬土,浑身滚得跟土猴一般。
“杨简!”
杨简回身一看,却是陆承宗。
杨简不愿他见到自己这狼狈样子,身子挪了挪,避开陆承宗视线。
陆承宗来到杨简身侧蹲下,叹了口气,道:“别刨了。”
杨简想了一下,扔开锄头,探臂狠擦了一把脸。
陆承宗四下看看,道:“文勇师叔呢?”
杨简一指远处,低声道:“那边帮我刨地呢。”
陆承宗站起身,看了看,又低头见杨简头发蓬乱、满身是土,坐在破木板上拖着锄头,心中一酸。低声道:“文福这……”
杨简低头不语。
陆承宗忽是一笑,杨简不解,看向陆承宗。
陆承宗道:“那天文福那厮把木龙要走,一看就是想据为己有。我不是动手捡了一下么?我趁他没注意,拆了一道机关,那木龙便废了。不但如此,我连那用了一半的元灵珠都卸了,就不给他留!——反正他不会使,也看不出怎么回事。”
杨简听了,微微一笑,又抬眼望向远方。只见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陆承宗顿了顿,道:“杨简,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