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贴个饼子,咋还没做好啊?”拴子爹挽着裤带从东屋出来,见拴子踮着脚正扒在灶边,欲摸向锅边上的饼子。
“别动!”拴子爹赶上一步,拍开拴子的小手,问道:“你娘呢?”
“院里抱柴禾去了……”拴子眼巴巴地仰望着父亲。
“饼子没熟呢!你拉风箱玩就行了,不许乱摸啊——烫着你!”拴子爹吓道。
“我不要吃杂面饼子,我要吃白面饹饼……”拴子叫道。
“不年不节的,吃什么白面饼?”拴子爹斥道:“一会儿吃饱了,跟我们下地干活儿去!”
“我要吃白面饼!”拴子仰颈叫道。
“大早清儿的就吃白面饼?”拴子爹停住嘴,也说不出为啥早上不能吃白面饼,又望向院中不耐道:“这婆娘,抱个柴禾也恁慢!”
“我要吃白面……”拴子不依不饶。
“吃你个球!”拴子爹赏了拴子一巴掌,道:“再闹,连这杂合面饼子也没你的!你在这看着,我瞧瞧你娘去——别摸这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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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子爹大步走向院中,喊道:“拴子他娘!灶都冷了,你这柴禾抱哪儿去了?”
走出几步忽是顿住,只见柴禾垛上趴个人影一动不动,拴子爹莫名地心中一突,叫道:“拴子他娘?你干啥呢?”
叫了两遍浑没声息,拴子爹眉头一紧、刚要上前观看,哪知“刷拉”声响,那人影站了起来,正是拴子他娘。
“咋了这是?”拴子爹吓了一跳,只见婆娘脸色僵白、两眼发直,叫道:“你咋了这是?大早清儿的撞了鬼了?”
拴子娘神情呆滞、恍若未闻,走出两步,手中干柴霍然落地。
“呃……”拴子爹此时已瞧出不对,觉得喉中发紧,试探道:“他娘?你这是咋了?啊——你、你别过来……”
只见拴子娘两眼直勾勾地又走上两步,忽地咧嘴一笑,口中一汪黑血垂落胸前!
“啊!”拴子爹吓得一跤坐倒在地,手撑着向后爬了两步,惊道:“你、你……”
拴子娘阴阴一笑,头颈向右扭转,竟从身后绕个圈,从左面又转了回来。
“啊!……”拴子爹吓得险些尿了裤子,抬眼看看天色已是大亮——怎会闹鬼?要说是撞客也不像啊……
“你、你别过来!”拴子爹用力撑起身,摸过院中锄头,叫道:“你再过来我就、我就揍你了……”
拴子娘似乎对自家汉子失了兴趣,迈步便要走向屋里。
拴子爹慌忙扫了屋子一眼,大叫道:“拴子你别出来!拴子你……你快跑!”说着咬牙站起身来,一锄头砸在拴子娘的后颈之上。
“咔啦”一声,拴子娘脖颈折断,头颅竟软软地挂在胸前,依是向屋中走去。
“啊!啊!啊——”拴子爹放声狂叫,狠命抡起锄头,没头没脑地向拴子娘身上砸去。
那拴子娘受了几下,猛然回身,探出右手扼住拴子爹喉咙。
拴子爹又惊又怒、几近疯狂,挥了几下锄头浑不得力,便抛开锄头运起双手,欲掰开拴子娘。
拴子娘整日里下地做活,本也有些气力,但毕竟不如男人。哪知此时右手竟如铁拑一般,死死扼住拴子爹脖颈。
“咳咳……”拴子爹奋力捶打、拳**加,拴子娘便如铁打的一般,纹丝不动。
拴子爹只觉喉间又腥又辣、眼冒金星,一口气怎么也倒上不来,终是软软倒下——余光一扫间,竟发现院首墙头上似乎坐着四五个人!接下来,便是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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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义礼坐在拴子家的院墙上,冷冷看着身右的傀儡师操纵拴子他娘,将拴子爹扼死!
“……”傀儡师一边念动低沉的咒语,一边比着手势——只见拴子爹满面漆黑、竟缓缓站起,与拴子娘一同向屋中走去。
此时土坯房内全无动静,不知那孩子是吓着了,还是藏起来了。
“看着点儿屋后,别让那孩子跑了。”马义礼皱皱眉,向左侧的沙网头目道。
“是!”那头目一挥手,墙下守候的几名沙网弟子会意,分出四人向房后跑去。
“啊?你们什么人?”忽然一声大喝传来。
马义礼侧头一看,却是隔院的老乡听到响动跑了出来。
不待马义礼示意,左侧沙网头目一抖手,只见那老乡身子一软,捂着喉间倒在地上。
沙网头目又向墙下一挥手,立时有两名沙网弟子翻进隔院,向屋中冲去。
“看见的全杀……”马义礼缓缓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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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此时拴子家的土坯房中传出男童惊叫:“爹?娘?你们咋了?啊——啊!!”那声音忽是变得恐怖之极,哭喊道:“爹!你别吓我,我不吃白面饼子了!我不吃……娘!娘——我不吃白……不吃……”
几声厉叫之后,男童声音骤然下降,只剩一片“唔唔”的挣扎之声。
“别给掐死了。”马义礼淡淡地向身侧的傀儡师嘱咐道。
“马总管放心吧——咱干这个多少年了。”那傀儡师用沙哑的声音答道:“我去收魂了!”
马义礼点点头——待那男童惊吓过度、魂魄出窍时,傀儡师便用独门器具将他魂魄收好,然后与半生半死的男童一起送回阴山,再施以密法炼制血婴墙。
即便是经过精挑细选、缜密探查,也不是所有的男童都符合标准。不符合标准的男童或杀或弃——马义礼知道,即便是放开一条生路,那些男童也是废了。
经过招魂,他们不是变疯变傻,就是记忆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