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道不行了?那怎么办啊?!”陆承宗惨叫道——这冰柱虽然奇夺天工,可毕竟才拔了两里多高。
“我来试试——”晏千军站起身来,沉声道:“不过我不会水元道法,只能用剑术。”
“啥都行、啥都行!都试试吧……”陆承宗仰头道:“能不能成,看英阳的命了……”
晏千军点点头,一迈腿跃至半空,握起沧海大剑运指轻弹,只听“嗡”的一阵鸣响,无数晶莹剑灵烂漫逸出,围绕在他身周。
望了剑灵一时,晏千军陡然断喝,沧海大剑化出四道苍茫剑影斜指四方。
晏千军背过长剑,戟指东方剑影叫道:“吐云郁气,喊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孟章神君来立吾左!”
话音甫落,只见东方剑影化作一道尺长的青芒龙影吟啸而出,在晏千军东方上下翻腾。
别看这青芒龙影才尺许长短,杨简却觉得极是刺目,惊道:“这小龙怎么这般晃眼?”
“少看!“马义礼慌忙阻止道:“那是剑集……”
“剑集?”杨简讶道:“剑集是啥?”
“万道剑灵集于一针,万针集于一龙……”马义礼沉声道:“那龙,便是青龙剑集!”
“万灵集于一针、万针集于一龙……”杨简骇然道:“这是什么剑法?”他与陆承宗只见晏千军使用过刚猛之极的开天剑法,这剑集之术却是初见。
“这是四象周迎剑!”马义礼扫了一眼,道:“此术极耗道力,跟随少主这些年,我也只见他用过两回……”
此时又听晏千军喝道:“英英素质,肃肃清音,威摄禽兽,啸动山林——监兵神君来立吾右!”
震吼声中,一道白虎剑集霍然腾出。这白芒更是刺眼,连马义礼也是急忙掉头、不敢多看。
“这个——便是晏大哥所说的那个……”陆承宗问道:“道力不够、连看也看不得的剑法么?”
“这还不是……”马义礼神色陡变,道:“这个只是刺眼,跟道力无关……你说的那种剑法,我、我……”说到此处,却是止住。
“怎么了?”陆承宗问道:“你见过么?”
“那个……那个有空再说吧……”马义礼似是想起什么,面容惨白,额上竟沁出一层冷汗。
“好……”陆承宗见马义礼为难之状,不再追问。
此时晏千军已召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道剑集,只见青、白、朱、墨四色大小变幻、伸缩灵动……杨简心道,只怕这每道剑集,倾刻间便能取了千百人的性命!
*
晏千军直举沧海大剑,高声道:“左有青龙孟章,右有白虎监兵,前有朱雀陵光,后有玄武执明——逢节持明,负背钟鼓于吾前后左右,周迎数千万重!”
断喝声毕,陡见四道剑集猛然涨至丈许——或是青霞夺神、或是白芒映目、或是红焰勾魂、或是乌光摄魄——真可谓光焰流转、明灿迫人!
杨、陆、马三人哪还敢再看,不单是避过头来,更用衣袖掩住眼目。
晏千军顾盼一时,忽是挥动大剑、心御剑集,喝道:“浮空碎浪,倒卷天河!”
陆承宗压不住心思、透着衣袖偷眼望去。只见四道剑集化作亿万剑灵如光芒暴闪般喧怒而出——如风有形、似雨有意,密密层层冲向地面。甫到地面又掉头急涨,依着冰峰向上穿行。
再看那百丈冰峰寒光猛绽,竟生出无数蓝冰尖刺,伴着一阵“喀喇喇”的碎响,冰峰玉柱呼啸直升!
陆承宗只觉身下车板如箭弩一般激射向天,“哎呀”一声大叫被震得趴在板上。好在这车板甚为宽大,趴几个人不成问题。
杨简也是吓得死死抓住钢索,不敢稍动。马义礼虽还勉强端坐,却也是面白如纸。
陆承宗再看去——这第一层剑灵还未铺完,晏千军复又提剑长振,四道剑集齐齐大亮,又有亿万剑灵喷薄怒涌……
如是一层接着一层,不多时晏千军便激出九层剑灵——这无数剑灵晶莹玉瀑般倒挂而下,再顺着冰峰延上。
此时赤金山周数万水族皆已停了锣鼓,屏息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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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过了一时,陆承宗觉得车板涨速缓些了,又挣着胆子往下望——赤金山已是隐忽不见,数百里平湖也化为一方小镜;身下是绵长无尽的玄冰寒柱,头上依是怒腾狂啸的龙卷旋风……一时间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处而去!
“马、马老板——”陆承宗发觉自己已冷得说不出话——不久前还热得要死,这会儿却是冻得冰透……
“噢?”马义礼的道功比杨、陆二人高上许多,此时还能保持端坐之状。
陆承宗颤声道:“你、你看……咱们这有多高了?”
“我看、我看——”马义礼也瞧不清楚,沉吟半晌道:“怎么也有四五里了吧!”
“四五里……四五里……”陆承宗拔着脖子仰望,依旧不见空焰寺身影,怅然道:“此时这冰柱拔起的速度也慢了,只怕晏大哥也……”
正说着一道人影飞至,正是晏千军踏到板上。陆承宗吓得一哆嗦,紧紧抓住绳索,指节凸白。
“我不行了——”晏千军大叫道:“这又不是砍人,我一身剑术无从下手。能放出剑灵帮小道冰冻若此,已然不易了。”
“晏、晏大哥,这……这有几里了?”陆承宗问道。
“有个五里来高吧!”晏千军喝道:“若没我剑灵相护,这冰柱早就折个球了!”
“那还差三里、还差三里……”陆承宗抖着嘴唇道:“这如何是好?”
忽然黑影一闪,却是小道斜斜冲来,一屁股坐在板上,又将杨陆二人吓了一跳。
此时却见凌天河神情颓败,脸白得透明一般,已是脱了相。见几人望向自己,张了张嘴,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凌道兄?”陆承宗见凌天河神色不对,试探道。
凌天河费力抬起手臂,摆了摆。
“怎么?”陆承宗有些起急,道:“不行了?”
“是……”凌天河勉强应出一字,脸上忽现出苦楚之色,双唇微张,一口淡金鲜血喷了出来!
众人见状大惊,皆知这是伤了元神之兆。晏千军急忙取出颗药丸,给小道服了。
见凌天河十停道力已去了九停,陆承宗也不忍再逼。无奈地望了望天,转向杨简哀声道:“杨简,你好好学功夫,将来再有这么一天,你把这三里补上!”
杨简一听,眼泪登时垂落下来,用力点了点头。
陆承宗神情僵冷,忽是站起身来。
杨简惊道:“你干什么?”
陆承宗凄然一笑,道:“我想钻进上面这水柱中,如能将我卷到顶上,让我摸一摸那空焰寺也好……”
此言只是痴妄,那龙卷水柱排空迫气、凶险无匹,哪里进得去人?
晏千军急忙扶住陆承宗,道:“承宗你别去了,看了也是伤心……不如等五日之后……”
“我想现在上去看看……”陆承宗忽是泪如泉涌,看看晏千军、看看凌天河,低声道:“不知你们哪位能帮我一下——英阳必死之前,此时是我离他最近的时分,我想上去看看……”
“唉!好吧——”晏千军咬牙道:“我带你去。”本来晏千军够不到空焰寺,不过此时天地针已降至八里,应能到达。
“我也……”杨简看看晏千军。
“我也带你去!走!”晏千军提起杨陆二人,纵身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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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云破雾飞了一时,陆承宗抬头见着一个黑点越来越大,定睛再看,真是一座大寺!
大寺上空,一条紫金神龙盘旋飞舞,正是敖炎芝在施法。
晏千军将杨陆二人提至空焰寺前,心念一动,沧海大剑已化成木舟大小,稳载着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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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宗瞪大眼睛,只见空焰寺呈赤金之色,寺墙有两丈多高。与众不同的,却是寺顶与寺墙紧紧相连、密不透风,整体看去,却像个极大的蒙古包。
陆承宗看看杨简、看看晏千军,发出撕心裂肺一声大喊:“英阳!”
陆承宗这一叫,杨简热泪登时涌出,双腿一软、伏在大剑上叫道:“英阳!英阳!你听到没?”
二人喊了十数声,却无丝毫动静。
陆承宗侧头道:“晏大哥,这寺当真冲不得么?”
晏千军向着寺墙上的大门微一弹指,寺墙上登时腾起数道明焰。
“别试!别试了——”陆承宗慌忙叫道。
“唉——”陆承宗亦是身子一歪,无力地坐在剑上,嘴唇抖了又抖,哭道:“英阳!我和杨简、我和杨简还有晏大哥,来看你了……兄弟,我不知你能听到我说话么?听到你就应一声,或是敲敲墙也好……”
“英阳——英阳——”杨简依是大叫。
“英阳——”陆承宗狠擦了把眼泪,喝道:“英阳我跟你说——你这俩兄弟、还有晏大哥、还有敖姑娘……这些朋友没白交!我们千辛万苦来此,可想尽了办法、还是救你不得!英阳——我知道你脾气暴,你便是死了、也必化成厉鬼!……你成了厉鬼最好,一定要助我和杨简踏平千山、斩尽天火,为你报仇啊!”
“英阳、英阳——”杨简哭道:“英阳,你好生去吧!不要听承宗的,不要化成厉鬼……如果你真没了,我定会为你念颂千万金经,愿你生生世世,永不历三恶道苦!愿你早日修习佛法,生往极乐净土!”说到此处,又咬牙道:“你的大仇我来给你报,不用你化厉鬼……我杨简就算无穷大劫永处血狱,也要将那些王八蛋杀得干干净净!”说罢放声大哭。
待他二人哭了一时,晏千军清咳道:“冰峰顶不住了,咱们回吧。”
“好、好……”陆承宗见杨简哭得不成样子,拉住他道:“来、来……咱们磕头!”
“呜呜……”杨简脸都哭花了,闻言抹了把鼻涕眼泪,与陆承宗一起,向着空焰寺磕了三个响头。
陆承宗站起身来,凝视空焰寺半晌,直要将它刻入心底。看过之后,向晏千军道:“大哥,走吧。”
“好。”晏千军又提起二人,纵身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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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时三人踏上车板,只见马义礼正焦急观望,凌天河却是如痴似呆,垂头坐着。
晏千军放开杨陆二人,叹了口气,向凌天河道:“小道,怎么样?”
凌天河摇了摇头。
“走吧——”陆承宗拍拍小道肩膀,哑着嗓子叹道:“咱们走吧——”
凌天河点点头,忽又喷出一口金血!
“唉……”陆承宗见状,使劲捏了捏小道肩头,不知如何言语。
凌天河喃喃道:“天威难测,天道难侵,天数难易,天命难违……”
“行百里者半九十……”陆承宗苦笑道:“也不是天规难改,还是咱们……唉,有朝一日、有朝……算了,走吧、走吧……”
凌天河正欲起身,忽听几道清脆嘹亮的唳声传来——
几人只觉脚下狂震,杨陆二人“啊”的一声跌坐于地,只见脚下车板如怒箭一般,直上青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