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简——我都快晒出油来了,你来赶会!”陆承宗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不耐烦地挥动长鞭,抱怨道。
“别老跟我说话了,我正念经呢——”杨简的声音从车中传出:“你不是会赶车么,我又不会——别说话了啊,只有魔头才老打断别人念经——”
“我是魔头?!”陆承宗气道:“让魔头当牛做马,自己却躲在一边修行,你这能算是大乘弟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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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京城外的大路上遭遇敖炎芝,除却陆承宗,杨简、英阳和青娥等人均是受了不轻的创伤。
青娥施术救了敖炎芝后,怕龙皇发现有诈去而复返,杨简三人搬着昏迷的青娥,在附近山中躲了一阵。
待到晚间,陆承宗和英阳潜入京城,买了两辆大车出来。
大车因道路所限行得慢,又不便藏形匿迹——可几人都受了伤,青娥更是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便只得乘车了。
三人一合计,当然是按照陆承宗的意思一路西行,到昆仑山脉中的曼塔山去找阎浮塔身。可是这西北皆是天机镇与金刚寺的势力范围,得远远避开他们。
最后决定,先向南行,穿过山、陕,再沿着四川北部向昆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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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过陆承宗家藏的罗浮山灵药,几天下来,几人伤势已是好了大半,可青娥却是陷入胡乱之中。
原先青娥身上七个人每隔一时便轮番登场,青娥“附体”的时间最长、也最稳定——轮到青先生出来便是睡觉——这个杨简三人都习惯了。
可那日恶战、青娥强运道法之后,除了青先生出来时依旧昏睡之外,另外几个身份登场时却是杂乱纷呈——以至于有时候一句话的前半段还是青娥在说,后半段便变成了青小弟或者青大嫂的声音——混乱如斯,倒让杨简三人大开眼界。
陆承宗却是急着从青娥口中套话——询问阎浮塔顶的下落——在他心中,青娥姑娘已是离癜疯不远了……
还让陆承宗心急不已的,便是那天敖炎芝的不欢而散。
眼下陆承宗最为迫切的事情,就是提升自己九阳震天弩的威力。这震天弩发出的弩箭力道虽大,但只对寻常人有威胁,对自己的那些对头——敖炎芝、千山派、金刚寺(哦不对,金刚寺不能算对头)、天机镇(既然金刚寺是对头,天机镇也算吧!)……都没什么大用。
眼看着六天过去了,敖炎芝还是音信全无。当日自己放出狠话,只给她七天期限——可如果真过了七日之限,自己还与她合作不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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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陆承宗闲极无聊,掰着指头数天数,念道:“三、四、五、六、七……唉……一败涂地、二龙戏珠、三生有幸、四体不勤、五花大绑、六道轮回、七零八落、九天十地……嗯,这个词用得不好,再来……”
陆承宗忽是对自己这个无聊游戏来了兴趣,唱道:“一……一事无成,就因为跟着两个废物,人都说三人成虎,谁知碰到对头立马四散奔逃,被人打得五光十色……不,五彩缤纷、五颜六色?……不,五花八门……也不好,五内俱焚?五短身材?……被人打成五短身材了?那是英阳,我是五官端正,不行……还是五脏受损吧……被人打得五脏受损,一路逃得六神不安,七……七……”
“你个猪七嘴八舌,气得我七窍生烟!”杨简挑帘叫道:“还让不让人念经了?要不你来念,我来捣乱?”
“好啊好啊——”陆承宗递上鞭子。
杨简斜眼看着陆承宗道:“你肯定你要念经?”
“当然——我也是金刚寺的弟子啊!难道只许外门弟子诵经,不许记名弟子念佛?”
“那好吧——”杨简道,将金刚经递给陆承宗道:“你要念多长时间?”
陆承宗转转眼珠,道:“怎么也得念个百八十遍吧——姑且先念三个时辰好了!”
“肯定念?”
“肯定念!谁不念谁是小狗。”
“好!”杨简接过长鞭,回头扯着脖子喊道:“英阳!停车——该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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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吃饭了?你不是念经吗?”杨简拿着张饼大嚼。
“谁说的?我说只有在你赶车的时候我念经。”
英阳看了看自己的大车,道:“要不要给青娥喂点儿吃的?”
杨简瞟了一眼,道:“她还昏睡呢?”英阳点头。
“你拿个漏斗——”陆承宗道:“把饼先嚼碎了,再往她肚子里灌!”
“你缺德不缺德啊?”杨简叫道:“没事尽折腾人家青娥干嘛?”
“哟!——你这是发慈悲心啊还是怜香惜玉啊?心疼了?”陆承宗一边起着哄,一边大喊道:“杨简怜香惜玉喽——杨简心疼青娥喽——”
杨简面上一红,喝道:“瞎喊什么?”
“谁心疼我啊?”只听车内青老汉苍老的声音应道。
“没事没事——您睡您的吧!”杨简三人齐声喊道,均是吓出一身冷汗。
三个人悄声吃了一阵,陆承宗道:“咱们得琢磨琢磨——这样下去可不成!”
杨简问道:“什么?”
陆承宗恨恨道:“咱们太弱了!任谁都撵着咱们跑。英阳嘛,这身功夫也还凑合了,总算自保有余,闲了还能救救咱们——可是杨简你,你这练的什么功啊?打从娘胎算起,你这功也练了有二十年了吧?”
“凭什么我就从娘胎算起?”杨简不满道,忽是想起自己遗忘的身世,心中一沉。
陆承宗却是浑然未觉,道:“反正你也是童子功吧?就这,打人跟挠痒痒似的?一身道功除了激怒人家、供人取笑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你寒碜不寒碜啊?”
“我……”杨简看看陆承宗,道:“我这岁数,能练到金光无量剑就可以了!”
“你不觉得对自己要求太低么?你不觉得跟我们在一起,你需要不断提升自己么?”
“跟你们相比,我已经很知足了。”
“日——”陆承宗骂道:“你要这样,算我白说——英阳你看看,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粪土之墙不可污也、墙倒众人推、不撞南墙不回头……还有什么英阳?——哎你吃慢点儿,为什么每顿饭都跟要抢我的似的?”
“还有什么?”英阳翻翻白眼,道:“要说墙,杨简不比你强么?”
“……”陆承宗噎住了,叹道:“……祸起萧墙啊……”
杨简正色道:“说正经的——我只能循序渐进地练功,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提升道力的好方法,英路走的也是我这路子。倒是你,你这奇技淫巧倒可以剑走偏锋,你有什么主意没?”
“我?”陆承宗眯着眼畅想道:“我的想法都在凑齐阎浮灵光塔之后呢——到时候吓死你们!”顿了顿又道:“现如今嘛,我倒也有几个想法,最切合实际的,就是改造我的震天弩,做出破灵箭来!那时候,咱们中间最厉害的就是我了。”
“那个小娘们儿怎么着了?”英阳仍是猛吃,道:“今天可是第七天了。”
“别急啊——”陆承宗道:“那个小娘们儿调皮得紧,总是习惯在绝望处给我惊喜——”
“你说反了吧?”英阳喷着渣子道:“应该说习惯在惊喜处给你绝望。”
“我说你会不会说人话啊?”
英阳刚要还嘴,神情却是一紧,沉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惊喜来了!”
陆承宗面上一喜,抬眼再看却觉出不对——只见四下里,冒出几名杀气腾腾的玄衣道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