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山后山，五精碎骨洞前。
两名少女观赏着附近的繁花盛木，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晶秀，不要等了，咱们回去吧。”其中一身材高挑的少女说道。
“我不——好不容易偷跑过来，连人影也没看到，再等一会儿吧。”
这两名少女乃是清源山灵秀峰、灵素真人座下弟子，高挑少女名叫邓榕萍，小巧伶俐的少女名叫卢晶秀。
“如果被师父看到咱们在这里，肯定要被骂的……”邓榕萍心神不定地四下观望——这五精碎骨洞乃清源山禁地，非门中长辈传令，任何人不得到此。
“再等一忽忽好了，好姐姐——求你了！”卢晶秀娇声道。
“唉，好吧……若被师父看到，可不是我说要来的……”
“都是我，还不行？”卢晶秀急道。
“你要来干嘛啊？”
卢晶秀面上一红，动了动嘴唇，轻声道：“坏死了你……”
邓榕萍打趣道：“野有死麇，白茅包之……”
“不许说了！”卢晶秀轻喝道，面上烧得如火一般。
邓榕萍见卢晶秀有些发急，不忍再捉弄她，悠悠道：“你真以为……”
“我以为什么？”卢晶秀定了定心神，道：“我什么也没有啊，就是来这里散散步。”
“跑到天下五大凶狱之一的碎骨洞门前来散步——倒也奇了。”邓榕萍轻笑道。
“我不跟你说话了！”卢晶秀一扭头，又痴痴看向洞口。
邓榕萍见了，轻叹口气，道：“咱们清源山抱着你这般心思的女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不是碍于门中禁令，只怕这碎骨洞前，倒是咱们门中最热闹的所在了……”
卢晶秀斜了邓榕萍一眼，又定睛瞧向碎骨洞口的水晶玉璧，皱眉道：“禁令？那次不就看见苏海诺那个臭丫头了么？”
邓榕萍走上两步，道：“是啊，她也同你一般，在洞前发痴呢。”
卢晶秀眉峰微蹙，恨道：“这个臭丫头、死丫头，才来几天啊，便学会——”
“学会什么？”邓榕萍盯向卢晶秀脸颊。
“你老是取笑我……”卢晶秀作佯怒状，旋即又道：“还不是师父惯着那臭丫头，她有什么了不起？”
邓榕萍撇撇嘴，道：“人家可是咱们派中百年一遇的人仙道体呢，女弟子中是她，男弟子中好像只有红虎师兄一个……”
“人仙道体有什么了不起？这里还有天仙化胎呢……”
“是啊，要不万人争睹呢。”邓榕萍又笑了起来。
“我……我……我就是要看看，又如何了？看看也不行么？”
“唉——”邓榕萍神情一黯，低头道：“咱们也就是看看的份儿了，只怕修上一辈子，也比不上那些天资超绝的人了……”
“谁说的？”卢晶秀不服气道：“红虎师兄我不知道，可是姓苏的那个丫头，来了已经几个月了，也没见她能御剑飞行了。”
“你以为御剑飞行那么容易么？即便是资质超绝，没个三年五载的勤修，哪能便飞上天了。”邓榕萍说着，抬首望望青天，道：“像我这样的，都练了三四年了，连御剑的门儿也没摸到。”
“你没摸到，她也没摸到啊——”卢晶秀道：“反正我看她也没什么真本事，我看啊——她这入室弟子的身份，多半是她爷爷用银子捐来的。”
“捐来的？”
“这个你不知道么？”说到此处，卢晶秀来了兴趣，道：“白师叔门下有位师兄偷偷告诉我，苏老头能入咱们齐云剑派，是捐了五百两银子呢！”
“是么？——”邓榕萍讶道：“捐银子便能入派么？他都那么老了……”
“就是说啊——”卢晶秀忽是觉得如此说，于门中清誉不利，又道：“反正我是听说了，要不苏老头又老又笨，哪里便能轮到他了。”
“我就说呢——”邓榕萍恍然道：“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个老头来。”
卢晶秀不屑道：“你没见苏老头那副嘴脸呢——只会拍马屁，修行上什么也不会——这几个月下来，门上门下倒是混得挺熟……哼，也不知哪里来的土财主，发了痴想学修仙了。”
邓榕萍想了想，道：“不会这么不堪吧——人家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要不然能平了寇，受到朝廷封赏，然后被擢升为内门弟子？”
卢晶秀翻个白眼，道：“那谁知道——没准是运气好，打了几个蟊贼，正好赶上朝廷封赏吧。”顿了顿又道：“也没准还是使了银子，在朝中活动一番，夸大其辞呢。”
“天子的诏书也能作假？——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
“天子、天子都多少年不理朝政了，谁知道这诏书是不是买通严尚书……”说到这里卢晶秀顿住话头，左右看了看，道：“不说这些了……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就能入派；有了银子，就是入门弟子；有了银子，便能平寇立功，擢为内门弟子。”
“照你这么说来，这祖孙二人，没准是相辅相成呢——”邓榕萍道。
“怎么讲？”
“你想啊——”邓榕萍得意道：“苏老头先是捐了五百两银子，成为外门弟子；进而再使些钱财，把孙女拉进来，说成什么人仙之体，成了咱师父的入室弟子；再然后呢，这入师弟子再耍些手段，跟师父耳边吹吹风，胡乱弄个平寇啊什么的，这苏老头又成了内门弟子……他们祖孙俩就这样互抬轿子，如是往复循环——唉，真不知伊于胡底了……”
“哈哈！”卢晶秀笑道：“妙啊——师姐，说得妙啊——”
邓卢二人正笑着，忽听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说什么呢？”
邓榕萍、卢晶秀二人听了，面色大变，立时跪伏于地，叫道：“师父！”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远处林间走来一名女道，正是灵秀峰掌座灵素真人。
“这个……”卢晶秀转转眼珠，柔声道：“我们练功之余，四下走动散心，无意间便到了此处——还请师父原谅！”
灵素真人面色沉肃，喝道：“师门禁地难道是白说的？下次我在这里再看见你们，就将你们逐出门外！”
“是！”邓榕萍、卢晶秀二人听了，浑身一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还有——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啊……”卢晶秀颤声道。
灵素真人看着卢晶秀沉声道：“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含沙射影、血口喷人你倒是学全了。卢晶秀，你在素心殿外罚跪三天，邓榕萍罚跪一天——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是——师父。”
“以后我再听到有什么闲言碎语从你们口中传出来，怎么处置，不用我说了吧？”
“是——师父。”卢晶秀又羞又气，不敢再言。
“修道之人，以德为本。如果言行举止还不如一个市井粗妇，你们还修什么仙？”
听师父言辞犀利，邓卢二人吓得浑身颤抖，生怕师父一怒之下将自己二人逐出师门。
“退下吧。”停了一刻，灵素真人冷冷道。
“是——师父！”邓卢二人应道，起身又是一拜，惶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