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脚下,天狼大寨地底宫殿内。
高广的大殿上首,摆放着一张供案。供案上一个雕龙画凤的青铜圆盘上,阴惨惨的幽光闪烁不休。
大殿正中,跪着六个人——阴山群魔有大小部族数十个——这里跪着的,正是为首三大宗族的宗主及少主。
阴山教衍道宗,宗主晏中阳,少主晏千军。
阴山教驭兽宗,宗主巴根,少主阿古达木。
阴山教幽冥宗,宗主俞泽世,少主俞以轩。
此六人在阴山教乃至天下道门,皆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角色,此时却如待罪之人一般,老老实实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听铜盘上的幽光中,忽是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寂静昏暗的大殿中,显得分外刺耳。
晏中阳等人浑身一颤,抬头望去。
但见铜盘上涌起一团白雾,如流水一般流动翻转——忽而高高拔起,现出一伟岸男子形状;忽而折转多姿,化作一窈窕女子之貌……如是翻滚变化,男、女、老、少轮番登场——盈盈少女转瞬鸡皮鹤发、激扬少年弹指老态龙钟……使人顿生出世之心;
白雾越转越快,骤然炸开再生变化——放眼处千山万水、江川历历;继而风清月明、海阔天空……
如此一阵,苍茫白气珠飞玉溅,化作人潮人海——只见万人争拥、各尽其态,于红尘中头出头没、载沉载浮……
晏中阳六人看得呆了,要说幻术,这六人不知见过多少——可眼前诸境竟能如此勾人心魄,使人不觉沉溺其中。
六人心旌摇荡之际,一阵清幽的琴声响起——曲声中正平和、清婉悠扬;幻境又生变化,只见无数天仙从铜盘中涌出、绕殿飞舞,天雨奇花、地涌珍宝,幽沉大殿登时化作诸天仙境;
仙境中,每人皆是志得意满、心想事成——或功成名就、或剑指河山、或位高权重、或神通纵横……
晏中阳六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消,脸上皆是现出欢喜迷茫之色。如此有一柱香的功夫,忽听“叮”的一声脆响,却是妙境皆无、幻相俱灭。
晏中阳等人猛然惊醒,骇然之下,已是衣衫尽透。
再看那铜盘,白雾已收,只剩下一丝火苗状的微芒闪动。
静默半晌,听得铜盘上声音响起:“你们都是阴山弟子?”
晏中阳身形一震,叩首道:“晚辈衍道宗晏中阳,给老祖请安!”经此一番幻境,他心中断定,铜盘中所藏的必是九阴老祖无疑!
九阴老祖闻言微怔,道:“衍道宗?……你开创的?”
晏中阳伏身道:“是——晚辈开创衍道宗,是想将一生所学,授与派中弟子,光我阴山大教。”
“好,好……”九阴老祖的声音顿了顿,道:“你的修为很深,已经踏入天魔之境了吧?有些地方,连我也看不清楚……”
晏中阳闻言心中一凛,忙道:“老祖谬赞了。”
此时旁边的俞泽世抢道:“晚辈幽冥宗俞泽世,见过老祖,这是犬子俞以轩。”
巴根见状也是叫道:“驭兽宗巴根见过老祖,这是我儿子阿古达木。”
“嗯,不错、不错……”九阴老祖的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道:“此次能把我从归墟下救出来,你们功不可没——幽冥宗出计,衍道宗出力,驭兽宗出人,好……好……”
*
此番归墟破阵,阴山上下筹划了数十年之久。
阴山教众千年以来,无一时不在打探老祖消息。终于在数十年前,得到一个隐约线索——说九阴老祖被镇在东海归墟之中。
确定消息之后,阴山群魔开始详制计划。
以九万里山川之力提拔东海,正是俞泽世的主意,并献出紫金阎陀玉喜神空幛;
晏中阳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找来神天七器之中的撼山易,且委托晏千军主持大计——晏千军年轻气盛、阴山教中道法第一,正是主持此事的不二人选;
巴根派出数万魔将——阴山处启动十方驭土阵、沿海封堵河道、灵山卫牵制官兵、方圆百里驱除百姓、布下防线以备道门来袭……等等。除却晏千军的两千魔将,基本上都是巴根的驭兽精兵。
此外,金头狂鹫、墨尺猎风等妖兽,也是巴根献上的。
*
俞泽世朗声道:“老祖言重了,这本是我们份内所为。自从老祖远遁,咱们阴山派上下无时无刻不想着把您找回来。”
九阴老祖缓缓道:“难为阴山弟子千年来努力不辍,你们又几经周折,找来撼山易、神空幛、离火浣天纱,哪个不是惊天动地的至宝,又精心调遣、排兵布阵,你们费心了。”
殿中六人听了,齐齐叩首,俞泽世高声道:“弟子愿为老祖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九阴老祖大笑道:“待这血婴墙大成,我便可以在里面恢复我的道元,等我出了关,我就带着你们横扫道门、执掌天下!”
晏中阳道:“老祖恕罪——这千年来,阴山教众四处寻找合适的灵童,直到今日,还差三十三个——弟子办事不力,还请老祖责罚。”
“我知道,无妨。”九阴老祖道:“十万血婴,哪是一时便凑得齐的,能做到今日之状,已是大大的不易了。你们非但无过,而且有功——但我功成之日,我会大大地奖赏你们。”
晏中阳暗松一口气,朗声道:“多谢老祖不罚之恩。”
巴根道:“老祖这次回来,我们都欢喜得很——就等老祖带我们杀将出去,将中原夷为平地。”
九阴老祖道:“好,我等这一天也很久了。九玄魔根,我只差一脉便全通了。”
众人听了心中暗凛,想不到千年下来,九阴老祖魔功之境已是至斯——待老祖通达九阴化境,那只有佛祖出世才堪与敌匹了。想到此处,皆是又惊又喜!
九阴老祖接道:“待血婴墙建成之后,我就要闭关。这一回闭关不知要多久……不过你们放心,最长不过三年。”
“三年?”巴根性子最急,失望道:“还要等三年?”
“不用等我。”九阴老祖道:“我已修成二十八魔曜眷属,不必待我功成,他们便可助你们横扫天下。”
“魔曜眷属?”巴根问道:“老祖,他们在哪里?”
九阴老祖道:“他们分布在天下各处,不用多久,便会纷纷出世,到时候,你们便知道了。”顿了顿,九阴老祖又道:“这二十八魔曜……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在这殿中有一席之地。”
众人互相看看,惊喜交加。
喜的是一下子生出这么多强助,阴山大振指日可待;惊的是,若真如老祖所说,魔眷就已强横若此,那九阴老祖得强到什么程度?
停了一时,九阴老祖道:“眼下我要血婴墙,我要八荒凝神柱,我要七海聚形幡——你们去办吧。”
“是。”众人听了,心中一紧,齐齐答应。
俞泽世耳目通达、博闻广识,知道这八荒凝神柱与七海聚形幡皆是凝聚神识躯体之用的,心中忽是动念,转向晏千军道:“晏贤侄?”
晏千军见俞泽世忽然问向自己,忙道:“晚辈在。”
“我问你一事——”
“俞宗主请讲。”
“听说镇制老祖的法阵上,有一道作为引灵之用的阎浮塔基,你取回来了么?”
“这个——晚辈把他送与天机镇的陆承宗了,作为酬劳。”
“阎浮塔基?你说的可是阎浮聚灵塔?”九阴老祖语气微惊。
“是,老祖。”俞泽世俯首道:“阎浮塔乃神天七器之一,是聚灵的绝世至宝。有了它,与凝神柱和聚形幡一起使用,老祖必能更快地恢复真身。”
“好!——那就去办吧。”
晏千军怔了一下,见父王向自己使眼色,忙高声道:“弟子遵命!”
九阴老祖又道:“我看你们都修炼得不错,阴山有你们诸位,也是门派之福。待我恢复真身,我传你们每人一个法子,能让你们的境界更上一层楼!”
众人听了大喜过望,齐齐叩首道:“多谢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