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山,黑龙观,风云殿内。
玉度真人挪了挪案上的香炉,铺开地图,道:“谚春,你说的那两个上佳福地在哪里?”
坐在案旁的一名面容枯瘦中年道士探探身子,指道:“这里是一个,仓州的李家堡,还一处是这里,武安的苏家村——这是目前查访到的诸多灵穴中最佳的两处。”
答话的这中年道士名叫陈谚春,是黑龙观玉度真人座下的大弟子。
玉度真人细看一番,又抬眼向陈谚春道:“这些日子咱们千山福地的灵脉格局虽有所变化,但也不是太严重——另辟福地,一方面是防患于未然,另一方面是师尊令有安排。所以,这选址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随意!”
“放心吧师父——”陈谚春探指划了划地图道:“这些日来,我们已经甄选了三十余处,灵气稀薄或者尚可一用的,我们都已剔除了。唯独这两处,原先虽是平平常常,但此次山川震动之后,却是灵气大涨,绝对是上佳的修道福地。”
玉度真人听陈谚春如此说,又看看地图,道:“以你之见,比起咱们千山本有的这十八处福地如何?”
陈谚春略一沉吟道:“我看只高不低。”
“噢?”玉度真人目中放出一道精芒,道:“要真是如你所说,那咱们倒是立了一份大功!”
陈谚春俯首道:“弟子办这些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师父您还放心不下么?”
玉度真人点点头,道:“对你我当然放心——只是这些当地人,他们知道这些吗?”
“应该还不知道……”陈谚春想了想道:“都是些当地的世家农户,李家堡虽然习武成风,但于这些风水灵力却是一无所知,目前还未察觉出异样。”
“先得把这两个地方占住!”
“是,我已经派了人在附近巡弋,并且安放了咱们千山派的标记。若有别的门派路过,一看便知。”
玉度真人拈着长须,道:“朝里的那些老爷,都打点好了?”
“那些都没问题,咱千山派与朝里素来相睦,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陈谚春轻笑道:“从朝中的道录司以下,府里的道纪司,州里的道正司,再到县里的道会司,还不是层层下达、如臂使指。”
“这个我省得……”玉度真人皱皱眉,道:“只是这些年都没有另辟宫观,不知朝里——”顿了顿又道:“朝里就算同意,还要有当地驻民的请表,否则上面责查下来,又要授柄于人了。”
“弟子明白!”陈谚春心知,千山派已多年没有另辟宫观,如果此事办成,必是大功一件,道:“弟子会对那些村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不行便诱之以利、胁之以威……”
玉度真人一抬手,止住陈谚春话头,道:“咱们是道门正宗,不能干那些事。”
陈谚春会意,俯首道:“是——以道德安天下,本是顺天惠民的善举,他们必会支持的。不过……”说到此处,抬眼看了看玉度真人。
玉度真人道:“怎么?”
“苏家村虽然还未接洽,但想来不难——可那李家堡却多是些习武之人,脾气暴躁。弟子派人才与他们一说,便遭到严拒。”
“他们不愿意迁走?”
“是。”
“那你的意思是?”玉度真人眯了眯眼。
“弟子看,实在不行,还得请咱黑龙内院的九位师叔相助。”
玉度真人以指轻点地图,过了半晌道:“好。本是教内之事,他们助你倒也不妨。只是不能弄出人命来,否则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陈谚春道:“弟子全力以赴!”顿了顿又道:“有些人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好说歹说、威逼利诱,怎么着都不行,就是故土难迁。”
“不止是他们——”玉度真人道:“朝廷那里也是觉着麻烦,迁这些人,田亩、户籍、赋税、徭役……等等,都要跟着改变,只怕老爷们又要狮子大开口了。”
“银子咱们派中还不有的是?大不了,多使些钱——”陈谚春说着忽是阴笑起来。
玉度真人看向陈谚春。
陈谚春低头道:“我是想那些村民——金山银山不要,再下来就只有铁拳钢刀了。”
“我都说了,不能出人命!”
“是。”
“如果弄出人命,也不能是咱们干的。”
“是。”陈谚春会意,点了点头,道:“天下不太平,群贼四起,谁知道是谁干的。”
“还真是麻烦……”玉度真人抬起右手,掐了掐太阳穴,道:“半年前师尊出得关来,便着手布置这些事——说这是咱们千山派一统天下道门的大好机会……”
“是啊。”陈谚春接道:“不是说除了已有的十八处洞天之外,还要再找十八处洞天,以满天罡之数么?师祖真是神仙,早已算到此事——若不是这回天下震动,连这两处都找不到,好地方都让人占着呢。”
“十八处……十八处……”玉度真人喃喃道:“现在才找到两处,唉……不知派出去的这几路人马,有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师尊找这么些洞府又有何用?弄得咱们这焦头烂额的。”
陈谚春道:“师祖如此安排,定有他的深意。只是咱这观中人手不足,师父您还得向师祖求援啊。”
玉度真人明白,陈谚春所说的“人手不足”,是指黑龙观下的高手不多,只有寥寥十数人。黑龙弟子常在江湖上跑,难免与别派发生冲突,经常吃一些暗亏。
“我知道——”玉度真人道:“回头我去找师尊,让他老人家从玉龙观调些人手过来。”
*
千山教下分为五大龙观,各有所司,分别是——金龙观、紫龙观、赤龙观、玉龙观和黑龙观。
黑龙观弟子专门负责在江湖上打探消息、寻找灵物线索、跑腿送信等杂务——最近又加上寻找灵穴。
观中弟子虽是最多,但武功也最低微,倒像是低等杂役一般,在教中颇受轻视。
*
陈谚春听了,面上一喜,道:“师父为何不请师祖从赤龙观拨一些人手来?”
“赤龙观的那些杀神?他们只会闯祸——”玉度真人面色微变,道:“办这些琐碎事又不是打架去,有玉龙观的弟子助你们就足够了,赤龙弟子来了只能闹得一片狼藉、不可收拾!”
陈谚春想了想,刚要说话,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急呼:“师父——师父——出事了!出事了啊!”
玉度真人与陈谚春对视一眼,将地图收起。
陈谚春振袍起身,只见殿外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正是派出去打探灵穴的观中弟子黑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