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很空旷,从没有异味以及残留物的粪桶来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迎来一位‘住客’了。
在从手下那里得知被抓的是莫尔之后,安瑞克过来看望了他,但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因为那算是‘离别’的一幕并不值得回忆,甚至没人愿意想起,最终,安瑞克满足了莫尔一个愿望,他会照管好莫尔的长剑,并把莫尔的鲁特琴归还了莫尔,之后就离去了。
他没有询问任何事情,像是‘为什么你要去哪里’‘是你杀了那名贵族么’之类的话题,但莫尔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并不只是因为贵族遇袭之后他去爬墙了那么简单,那个贵族应该已经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猜测出这个结论之后,莫尔并不怎么感到释怀。
或许是因为安瑞克的原因,莫尔的牢饭并不像多数囚犯那么差,不过也说不上很好,一块只是简单的烤熟没有撒任何调味料的肉块,它吃起来并不怎么好吃,一股腥涩味充斥在他的口腔内,和他吃过的鹿肉与牛肉的味道截然不同。
那块烤肉并不是很大块,莫尔四五口就吃完了,虽然依然感到轻微的饥饿,但他也只能忍耐。
望着坐在牢房的走廊内木桌旁看书的那位守卫队员,莫尔叹了口气,捧起来鲁特琴开始弹奏起来,他弹奏的不是任何自己学过的曲子,或许是第一次即兴演奏的原因,经常突然间中断,过了一会他才会想到下一个音节该如何继续。
这一首曲子他弹了很久,直到感到疲惫,他才结束了弹奏,他不知道此时该有什么情绪,悲伤?难过?开心?他不知道。
夜色很快降临了,监狱里那狭小的透气窗里不再散发出光亮,漆黑的监狱里只有一些蜡烛提供着微弱的光芒。
莫尔叹了口气,抱着鲁特琴蜷缩在牢房内用来充当床铺的稻草堆上,闭上眼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莫尔醒来的时候,一个身穿亚麻服的年轻男子蹲在他的身旁,直直的望着他。
男子看上去大约在二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一头浅灰色的头发向后梳理的很整齐,或许是因为他在微笑的原因,他的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线,但被他那褐色双瞳死盯着的莫尔并没有因为他的微笑而认为他很友善。
注意到莫尔醒来,男子双手按在膝盖上站了起来。
“好了,现在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那样你就有机会免除一些不必要的痛苦。”
莫尔抱着鲁特琴站了起来,站稳之后用鲁特琴上的皮带把鲁特琴背在背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继续微笑着,下一刻他一拳狠狠的打在了莫尔的左脸上,力道很大,莫尔直接被打翻在地。
莫尔咳了几声,用左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下一刻男子一脚踩在他的左手上,男子很用力,几乎把他自身的重量都施加在了自己踩着莫尔左手的右腿上,莫尔死死的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我给你过机会,但看样子你不打算珍惜它,告诉我,你的同伴在哪里!”
男子说完用力的用右脚碾了一下莫尔的左手,莫尔终于支撑不住叫出了声。
“啊!”
他毕竟还年轻,这种痛楚根本没办法忍耐下来。
似乎是因为莫尔终于惨叫出声的原因,那个男子冷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右脚,莫尔的左手手背上的皮已经被磨破了,血止不住的流着,因为监狱地面粗糙的原因,他的手心被粗糙的地面摩擦的满是伤痕。
莫尔强忍着疼痛用左手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他现在很想给面前这个微笑的男子一拳,但他知道对方很希望他那么做。
男子望了一眼莫尔那依然在滴血的左手,轻笑了一声。
“你应该知道,这只是开始。”
莫尔没回话,冷冷的望着他,不过对方也没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你可以完整的离开这里,你要知道,那些发誓和你一起‘同生共死’的同伴,此时却没有过来救你,为什么你要继续伤害自己呢?”
男子说完给了莫尔一巴掌,紧接着几乎一字一顿的继续说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继续伤害你自己呢?!”
紧接着,男子又是一巴掌,莫尔默默的承受着,相较于痛楚,这两巴掌对他的自尊伤害更大。
看到莫尔没有任何反应,男子放弃了继续的想法,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取出来了一把小刀。
“或许你认为肉体的伤痛会恢复,肢体的残缺也不是那么重要,但你知道么?比起残废,更能让人陷入疯狂与崩溃之中的是你什么都听不到。”
男子丝毫不在意没有被捆缚着的莫尔会可能反击这一点,左手按着莫尔的头顶,右手握着小刀轻轻的割去了莫尔耳边的一撮头发。
“你知道么?在你的这里有一块很微小的骨头,它的存在让你可以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我向你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在摘出它之后让你再次能听到哪怕一丝细微的声响。”
男子的小刀轻轻的刺入莫尔耳边的皮肤,在划开了一个伤口之后,他没有继续,而是收回了握着小刀的右手,紧接着松开了握着莫尔头顶的左手。
“仔细思考一下吧,为了那些仅仅是嘴上说着与你同生共死的人,是否要舍弃你的未来,你可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声音更为美妙了……尤其是惨叫声。”
男子咧着嘴朝莫尔露出来一个狰狞的笑容,他的牙齿很洁净没有任何牙垢,这意味着他的身份并不低,收入低于一定程度的人是不会花费任何钱财在口腔管理上,每天早上漱一次口就已经足够了。
男子说完收敛了那狰狞的笑容,保持着一脸微笑离开了牢房,两名守在牢门外的守卫队员等男子走出去之后锁上了牢门之后从铁栏杆的缝隙中丢进来一个水袋以及一块用树叶包裹着的面包作为莫尔的早餐,然后转过身沿着楼梯离开了监狱,监狱里再次只剩下了那个坐在桌子旁看着书的守卫队员,从桌子上那厚厚一摞书籍来看,他应该依然会在这里再次坐上一整天,直到夜间的看守过来接班。
莫尔伸出右手食指摸了一下被小刀划伤的左耳附近的皮肤,把沾染着自己血液的手指放在自己眼前,注视着上面的血液,过了大约一分钟后,他闭上眼用力的握紧了右手,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恐惧,过了五分钟后吐一口气,拿起来地上的面包开始用起来早餐。
面包味道很差,有一种沙沙的口感,这并不是纯面粉烹饪出来的面包,为了节约成本里面掺杂有一些木屑或其他杂物,这是穷人们用来止饥饱腹的应急品,长期食用的话会导致肠胃出现严重的问题,以现在的医学水准来说,那都是无法医治的绝症。
虽然味道不是很好,而且那些木屑之类的杂物让莫尔的口腔不是很舒服,但他还是强行咽下了它,之后拧开水袋喝光了里面的水,捂着自己的左手坐在了稻草堆上。
“啪。”
一阵轻微的响声传来,莫尔望过去,只见那个守卫队员把手中的书重重的合上了。
“我承诺,从暴徒之中守护弱小者,我发誓,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法律的公正。”
那位守卫队员说完吐一口气,摘下来了自己的头盔,他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四岁左右,一头黑色的长发,可能是因为头盔透气性不怎么好的原因,他的头发被汗水侵湿了,他伸出手把头发捋到后面,然后转过头望向莫尔,他那一双略带笑意的湛蓝色双瞳让莫尔莫名的觉得他很友善。
“很好笑不是么?守卫队员们入职时都必须要发下这样的誓言,但最终,他们却成为了暴徒手中的工具,被利用来欺压弱小,而法律,却从未起到它应有的作用,所谓的公正永远都是被贵族握在手中的玩具。”
莫尔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他一声不吭默默的望着对方,不过对方很显然也不是很介意,从腰带上取下来一个钥匙走过去打开了牢门的锁。
“抱歉了朋友,本来应该被抓到这里的应该是我。”
虽然门锁被打开了,但莫尔还是一声不吭的呆在稻草堆上,他现在只是一个嫌疑犯,但当他踏出牢门时,他就会成为逃犯,两者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注意到莫尔不为所动,那个年轻的男子感到很诧异,他好奇的望着坐在稻草堆上一声不吭的莫尔。
“为什么你不离开?已经没有什么阻挡着你了,这个牢房外就是街道,混入人群中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守卫队手中逃离。”
莫尔转过头望向那个男子,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要离开?我从未做过任何恶事,我相信,我会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
男子笑了笑,也不再劝说什么,重新用钥匙锁上牢门,走过去拿起来头盔重新戴上。
“那么我的朋友,就让你亲眼看一下,这里的法律是否真的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公正’吧。”
男子说完,沿着楼梯快步离开了监狱,莫尔收回视线,把鲁特琴从背上摘下来抱在怀里,躺在稻草堆上转过头透过牢房内的透气窗望着外面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