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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变异之眼

青州,大荒帝国,翼城。

这是个无比偏僻的城市,人口不过几十万,周边山林围绕,据说连兽潮都未曾光顾过这个破落的小城,可见其穷困。饶是如此,大荒帝国仍是派遣了一位城主至此,美其名曰磨砺心性,实则摒弃放逐。

城主是一位佝偻身子的白头老者,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扔到这里,无人问津。平日里这位城主总是躲在府中不知做些什么,唯有不得不出面时才难得见上一面。正因如此,城中私人势力猖獗,其中当属家族势力最为庞大。

此刻,城中凌家一处角落小院中。

“为什么……”

一名短发青年身穿一身麻质布衣,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右手上还绑着泛红的绷带,看起来无比落魄。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双眼中满是惊诧,将双手举起放至眼前端详着,不知在研究什么。

许久,他嘴唇嗫喏,终是吐出了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双手,在他眼中并无往日的干瘦,而是化作白森森的骨骼与数条交错如线团的经络,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点点灵气自丹田中四散而出,在经络中密集如星,流转到双手后而去,就像是血液般润养着全身。

青年名为凌钧,是这凌家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子弟。

凌钧父亲曾是凌家的一名护卫队长,依他的话说,他们一脉再往上数个七八十年,也是和当初的家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整日里笑眯眯的看着凌钧习武,和和气气的凌父似乎总是很开心,然后有一天,他走出小院,走出凌家,去和一群不认识的人拼命,输了,再也没回来。

凌钧母亲在凌父去了的一年后也没了,当初凌钧不过十岁。十岁的他很清楚,没了父亲,凌家对他们母子二人就像是泥沼,无时无刻不想将二人拉扯进深渊。凌母不过是个普通女人,勉强撑了一年,最后虚弱的在床边吐着血对凌钧道:

“别怨别人,是咱们没本事。”

这句话凌钧记了九年,每天醒来,他都会想起那句话,只觉得喘不上气。

这座小院虽不值钱,但却碍了别人眼,为了保住小院,凌钧每日都要在城中四五处店面奔波,活似一条找食的野狗。凌钧很想离开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活着,可每当想起父母,他就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日复一日,竟是就这样撑了下来。

凌钧曾一度将希望寄托于武学上,认为自己若是成为四五重武者就再也没人能看轻自己,说不定还能进入护卫队,享受那每月六百金币的薪酬。可无论他怎么苦修,却总卡在二重武者寸步难行,眼见身旁一个一个人都纷纷脱胎换骨,趾高气昂,他更深深的埋低了头颅,一言不发。

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谁知一觉醒来,眼前的世界竟是变了模样!

骨骼,经络,无数缤纷的色彩,一条条环绕的玄奥晦涩的符文,不知作用的图案…………世界在他眼中,扭曲变形,不复往日。

面对镜子,他试图回想起往日的样貌,但见到那具骨架与颜色斑斓的经络,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干脆放弃。凌钧心知自己的血肉并未消失,而是看不到了罢了,抚摸上去,依旧是熟悉的触觉,他现在所困惑的,是自己为何会如此,以及如何应对。

满眼骨头与线条,如今的凌钧,可以说一个人都不识得。

蓦地,凌钧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跑进屋内,自床下翻出一本边角卷曲的残破书卷来。书卷翻看了许多次,早已破损,里面的文字也显得略微模糊,但对其中内容倒背如流的凌钧却是不会在意。

如今这双眼睛虽然看人困难,但非生命的物体却是如常,很快,凌钧就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一副人体经络图。

这书卷正是凌钧所修习的功法,凌家所有人都能获得的一本粗浅入门心法,《大风决》。功法中所标注的经络只是人体繁杂如江河的经络中很少一部分,也是吐纳灵气最基本的几条,饶是如此,没达到内视的武者想要彻底熟悉仍旧很困难,没有长辈的协助更是没有头绪。

认真的依照书本中的经络对照着,半晌,凌钧有些痴呆的放下功法,喃喃道:“这竟是真的!我所看到的并不是幻觉,而是切实的看穿了表面的虚像,直达内质!这经络,这骨骼,本就存在,只是我往日无法看到罢了……”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这岂不是说,日后自己修习功法可以精准的控制体内灵气运转?进一步说,别人的灵气调动,运行路线甚至出招,自己都可以窥探的一清二楚!

本想寻个医者的心思顿时熄了大半,再一转念,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这样的能力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只有凌钧自己清楚!有了这能力,不出半月,领军有信心修成三重武者,甚至掌握一门武技也不是没希望!

凌钧突然彷徨起来,曾经遥远的目标如今触手可及,他竟不觉得兴奋。

如同一条鱼最大的念想不过是爬出鱼缸,却一不小心,跳进了大海。

转头一看,那鱼缸似乎也不怎么诱人了。

心中默默细数了一遍自己攒下的积蓄,凌钧估摸着若是一个月不去干活也能付清房子的费用,心中稍定。他决定试一试,这双眼睛对他而言有大用处,若是真的可以借此铺平武学大道,他的生活将会彻底改变!

吞了口吐沫,凌钧先是找了个角落摸出纸笔,细致的将眼中的经络大致描绘出来。

凌钧清楚,自己所修炼的大风决实际上不过是最下等的功法,哪怕在这小小的凌家,也备受鄙夷。若要精进,他首先要搞到一本新的功法,如今凌钧不过武者二重,废功重修也不过是掉落至一重境界,并无大碍。

他决定偷学功法!

听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对凌钧而言并不困难。如今他既能看穿虚妄,直达本质,灵气的运转路线自然一清二楚。虽然没有文字口诀,可那一条条在眼中具现出来的规则能清楚的告诉他一切,只消半日功夫,他便能彻底将一套并不复杂的运行路线复制下来。

凌钧当然不会仪仗自己的记忆力,故此经络图是必须要准备好的,届时在图中标记一二,就能轻松的归为己有了。

很快,还未到午时,一副较之书中经络图精准的多的图画就完成了。望着那些纠缠交错的经络,凌钧扯了扯嘴角,自语道:“人体经络当真是最复杂的系统,若不是纸张不够,只怕我还要再多画出几十幅!更何况那些细枝脉络多如牛毛,根本无法在图中标出,难怪这世间功法有千万余,经络运行上稍微变上一变,就多出一本新的功法,无穷尽啊……”

收起图卷,凌钧起身离开,准备前往一个他定不会空手而归的去处——大荒武馆。

大荒武馆,顾名思义,在这大荒帝国中每一座城池中都有这样一间武馆,馆主多半是武者八九重的样子,招收一些贫民子弟教授武学,发掘潜力惊人之辈作为帝国人才输送至都城,以强国力。因为弟子繁杂,天赋不一,武馆中大都存着数十种不同的功法,凌钧此次前去,正是要借助双眼挑选一本最适合自己修炼的。

放眼望去,除去‘行人皆白骨,灵气化五光’外,风景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低着头,凌钧看着那一具具骷髅众生自身旁走过,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一股荒诞心思来。

原来我也不过如此,一副皮囊下白骨森寒,百年后化作尘埃……

甩甩头,凌钧无奈的苦笑,难怪那些得道高僧都是一副视红尘如洪水,美女如野兽的心思,自己不过是见得本相半日,便生出了这般想法,他们自然如此。没什么意外,凌钧顺利的出了凌家,找准方向,直奔武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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