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自顾自回屋,这才发现身后跟着的银雪。屋里只有他俩,一时无话,铁锁便无话找话说道:“你多大了?”
“八岁。”
“从小在家里长大的?”
“嗯。”
“你家里人呢?”
“不知道,只听说我是大老爷抱回来的,那时候我还不到两岁。大老爷也不知道我家里情况,只知道我原本姓薛。”
“薛?嗯,你现在叫银雪,倒是挺配的。”
这么聊着,铁锁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看着银雪,笑道:“我知道你们其实都不愿意跟着我,毕竟我姓诸葛,不姓黄,你为什么要站出来说跟我呢?”
银雪咬咬嘴唇,小声道:“方才我看锁少爷的脸色很可怕,仿佛马上就要跳起来打人似得,所以,我就连忙说我愿意,没想别的。”
铁锁突然想起挑选之前自己跟黄旦和黄合还商量的怎么挑呢,便问银雪:“那你们私下里没想着自己跟谁最好吗?”
银雪摇头又点头,说道:“她们想过,我没想,她们剩下的就是我的呗。”
铁锁摇头,显然对银雪的回答不满意,说道:“你就没你自己的想法吗?”
银雪摇摇头,说道:“我不想这些,想了也没用。”其实银雪她们私下里是谈论过的,银雪性格懦弱,人又文静,早被她们安排给铁锁了,但是这话银雪不能说,不然又要惹得铁锁不高兴。
铁锁显然也不想在这话题上纠缠,便问别的:“你认识字吗?”
银雪摇头道:“不认识,我们做丫头的,做饭、洗衣、针线活是我们的营生,不需要认字的。”
铁锁摇头道:“这怎么行,女孩子也要认识字,读几本书才好。你以后既然跟着我,那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学写字吧,嗯,一天十个字,不到半年时间,你就可以自己随意看书了。”
铁锁的意见,银雪不敢说不,忙点头答应。
铁锁很兴奋,自己也当先生了。对银雪这个自己唯一的弟子,铁锁很重视,忙翻出自己的认字本,教银雪认识了十个字,然后给银雪布置了明天的写字任务:每个字写二十遍!
教完字,天色已经很晚了,银雪便伺候着铁锁脱衣休息,自己睡在外铺,方便照顾铁锁起夜。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铁锁睁开睡眼,银雪早已经起床并梳洗完毕,看见铁锁要起来,忙过来伺候,铁锁明显不习惯,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银雪并没住手,便帮铁锁穿衣边说:“这是我该做的,锁少爷以后就会习惯了。”
别别扭扭的穿好衣服,伸手拿过银雪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几把脸,感觉神清气爽,又要过细盐摸了牙,漱了口,便出门给姥爷姥姥请安,银雪在屋里替铁锁准备好上学的东西。
请了安,与黄旦、黄合一起用过早饭,便由尹四套车,这哥仨上学塾去了。
刘表治下的荆州非常重视教育的发展,国学、私学都很发达。越世学塾是由庞、习、黄、马四家合资兴办的半官方学府,专供世家子弟启蒙读书,是襄阳城最有名气的启蒙学府,一般人家孩子即使有钱也未必能进的来,能进来的孩子非富即贵,都是关系户。
铁锁、黄旦和黄合辞了尹四,背着各自的书包在教室里坐定,屋里已坐满了同龄大的同学,个个东张西望,等着先生来上课。
不大一会,进来一位老先生,灰布袍子,山羊胡子,眯缝着眼看了看学生们,点了点头,干咳了两声,先道:“鄙人姓陈名幸,以后大家要叫我陈先生,上课时候提问、说话要先举手,违者打手板。好了,大家先自我介绍下,从你开始。”陈老先生指着前面的瘦弱男孩,示意他先起头。
“庞成!”
“马义!”
“向任!”
“蔡楼!”
“诸葛瞻!”
“黄旦!”
“黄合!”
“陈冲!”
“习忠!”
“林铭!”
“杨祚!”
“蒯巨!”
……
陈老先生对了对名册,又点点头,说道:“好了,既然人到齐了,我们这就开始上课。”
……
与铁锁教银雪直接认字不同,陈先生先教大家《乐府诗集》,字不认得不要紧,先背上几篇诗歌再说。抑扬顿挫的读书声此起彼伏,很快一节课结束,课间休息。先生出去了,教室里就剩一群孩子们了。
这些孩子个个在家里都是小皇帝的那种,这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念书了,互相别别风头是免不了的。蔡楼明显是孩子头,跟另几个同学都很熟,仗着人多势众,大摇大摆,显然是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领地。但见他们凑在一次,挨个对之前没见过的同学盘问。问题不过是你家住哪里,父母干什么的,祖上有无爵位等,末了再威胁上几句以后要听话,跟哥混等等。
铁锁心里冷笑,这帮孩子也太势力了点,小小年纪就知道攀比家世,拉帮结派了。感到无聊,便起身准备与黄旦、黄合出去玩,离开这个是非地。
陈冲眼尖,见铁锁他们要出去,一闪身拦住,说道:“等等,我们老大还没问完,谁也别想出去!”
黄旦和黄合胆子小,不敢出声反驳,铁锁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他是黄旦,他是黄合,家住襄阳城,家里无官无职;我是诸葛瞻,家住卧龙岗,家里也是无官无职。好了,我说完了,可以让我们出去了吧?”
诸葛瞻应付了事的态度让陈冲觉得诸葛瞻轻视他,正要发怒,蔡楼过来以老大的派头说道:“你俩便是黄家的了?黄家我知道,襄阳城很有名气的。你姓诸葛?诸葛姓在襄阳有吗?我怎么从未听过?”
陈冲在旁边嘲笑道:“还不一定是攀了哪家的关系才进来的,泥腿子一个,态度倒是挺横!”
看样子是出不去了,诸葛瞻索性抱起膀子不说话,看他们怎么办。
蔡楼也觉察到了诸葛瞻的敌意,眉头皱了起来,正要发作,黄旦在旁说道:“诸葛瞻是我姑表弟,他很少到襄阳来,所以你们可能不认识他。”
黄合忙也点头道:“是的是的,诸葛瞻脾气不好,哥几个担待点吧。”
诸葛瞻没说话,嘴角一撇,心说黄合这么一说,弄不好要闹僵。这些人们懂得担待两字怎么写吗?
果然,只见马义喊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个痴痴呆呆不言不语的傻子诸葛瞻,我听大人们议论过,哈哈,什么时候痴呆病好了,都能来上学了。”
诸葛瞻最恨别人骂他傻子,这点黄旦和黄合都知道,这哥俩见马义如此口无遮拦,怕铁锁发作,事情闹大,更怕得罪眼前这帮小太岁,忙陪笑道:“诸葛瞻可不是傻子,他可聪明了。”
诸葛瞻瞪了马义两眼,对方人多势众,诸葛瞻想想还是忍住了,没必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蔡楼点点头,恍然大悟道:“我也有印象了,诸葛瞻,应该就是诸葛亮与黄家丑女的儿子了,难怪长得这么寒酸。哈哈。”
杨祚拍手笑道:“莫学孔明择妻,止得阿承丑女!没人要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不是傻子已是万幸了。”
“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