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原来你在这儿啊,你又到赌钱,不是说不赌了吗,哼,我再也不理你了。”芸娘气哼哼的跺着脚掉头就走。
“芸娘,等等我,你听我说。”刘浩从沉思中惊醒,看到芸娘伤心欲绝的跑了,急忙追上去同时大叫道。不料情急之下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个潇洒的屁股向下平沙落雁式摔倒在地。他摸摸屁股,揉揉膝盖,疼得呲牙咧嘴,也许是上次还没好利索,半天也爬不起来。
“喂,死小子,没长眼睛啊,还不扶姑……公子我起来。”被撞倒的公子大眼圆睁,怒不可遏的说。
刘浩斜眼一看,一个俏丽的假小子坐在地上正蹙着眉,瞪着眼,大声嚷嚷着。不由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是我没看清楚连累了你,可是我也起不来啊,你只是坐着,要起来应该不难吧。”
“你,合着你以为我是来讹你的吗?也不看看你那德行,全身上下有哪点值得令人讹诈的。你撞了我反倒有理了,我好好的在大街上走着碍着你了吗,你是不是故意的,还装出一副比我还惨的样子谁信呐,真是卑鄙无耻。”假小子怒意更增。这一跤她摔得着实不轻,屁股上火烧般的灼痛,只能双手撑着地面,减轻体重对臀部的压力,饶是如此也疼得额上冷汗涔涔,嘴里呲呲直冒冷气。一向娇生惯养的她哪曾受过如此苦楚,刹那间怒火熊熊不可抑止。这一番话说出来如机关枪似的连珠发出,嗓音清脆婉转,颇为动听。
今天不会这么倒霉遇到碰瓷的吧,不过看她衣着华贵、肌肤雪白又觉得不像,看到美女痛苦万分状本着有错在先、息事宁人的心态再次诚恳道歉:“这位公子,确实是我不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等我起来马上过来扶你,只是我前几天刚受过伤,恐怕一时之间没法站起,还请见谅。”
这时旁边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远远看见芸娘正快步跑来,而那小姐也已经被个中年人搀起,中年人低声吩咐一旁的小厮几句,小厮飞快的走了。然后又跟假小子说了几句什么,估摸着是劝慰的话,假小子被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或许是觉得围观的人太多,有些羞怯,就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这句话是这样的:“小恶贼,今天本公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我记住你了。”然后没走几步就被送上了一辆驴车扬长而去。
“把手拿过来,下次肯定不理你了,这次看在你伤还没好利索的份上,婢子扶你起来。”芸娘过来撅着嘴道。她难以理解公子为什么对赌博会沉迷若斯,这几天又有二十多两银子交到自己手上,问他是怎么来的,他便吱唔着说是朋友还的钱,然后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自己的视线。想跟踪却总被他不经意间就溜走了,今天才想到这个以前他常来的地方,一看果然在此,便一阵悲伤、失望,盛怒之下转身就走。跑了一会儿,想到他尚未完全康复的身体,回头又看不见他,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原路返回。现在见他果然摔倒,便一阵心疼的过来相扶。
“还是我家芸娘疼人,等将来少爷我发达了,一定给你找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谠、才华横溢的夫君。”勉强站起来的刘浩强忍着剧痛右手搭在芸娘柔弱的肩膀上,阵阵处子幽香传来顿觉痛楚也减了几分,心情舒畅了不少,一瘸一拐的走着,嘴里对芸娘大加赞扬。
“公子又在胡说,自从醒来后,嘴巴就没消停过,甜言蜜语张嘴就来,象换了个人似的,婢子好生不解。不过奴婢是下人,以后别这样说了,我才不嫁呢。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啊,怎么那么凶。”几天下来,芸娘脸皮虽练得比城墙薄一点,还是有些羞褐。
“哦,不认识,刚才我不小心把她撞倒了。”看着芸娘那张清秀明媚的俏脸,略显青涩挺拔窈窕的身姿,不仅感慨万千。有个温婉俊俏的小丫头在身边陪伴真好,没有穿到荒无人烟的旷野森林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了,虽然此人荒唐跋扈声名狼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算还有个大房子可以栖身。
就这样一面走一面回忆芸娘口述的点点滴滴回到外表恢弘气派,里面空空如也的家,躺在床上,拉着芸娘的小手无比认真的说:“芸娘,别生哥的气,这几天瞒着你是我不对,我郑重向你道歉,我发誓,从明天开始再不去碰任何的赌博,我要改变自己的形象,找一份正经的工作,如若不信,本公子允许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欢迎监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赌博的危害,自己就败了万贯家财。说白了其实赌博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陷阱,一旦身陷其中就成了别人盘中的菜、砧板上的肉,被吞得一点不剩。许多百姓导致妻离子散,商人倾家荡产,官员贪污腐败,学子导致前途暗淡,而这些还只是表象,其精神和内心的创伤比表象还要严重。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夫人和老爷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芸娘深受夫人大恩,夫人临终嘱托,要我一生一世服侍公子左右,奴婢别的不懂,只知道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您是主子,没得越了礼教伦常。你若真能言而有信,奴婢好高兴。”说着说着,大眼睛里又噙满了水雾。
刘浩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用衣袖轻轻为她擦干眼泪,动情的说:“傻丫头,这世上只有你对我真心诚意、不离不弃,你若是愿意,将来就娶你做老婆,若是不愿意,就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总之我此生绝不会亏负于你,定然让你快活幸福。”
“什么老婆,公子又来胡说,婢子说过要服侍你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我……”被糖衣炮弹毒害的芸娘用力挣脱了色狼的怀抱,娇羞的跑去做饭了。芸娘虽不知老婆是什么意思,但前后连贯起来就不难理解。来到厨房,小心肝还在砰砰直跳,勉强镇定心神后才打开米缸用竹筒乘了点米放到锅里舀了点水就找火折子生火,可是灶台、灶下、柴火旁都遍觅不见,脑海竟似短路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搁哪儿了,只有公子那温厚的声音老是在回荡,穆忽忆起那温暖的怀抱,旖旎暧昧的场景,又开始迷糊起来……
五岁时爹娘把自己卖进了刘府,一个小虎牙男孩警惕的打量自己道:“你就是芸娘,会写自己名字吗?我妈说了,只有坏孩子才不会写名字,你是坏孩子吗?”自己怯生生的勾着头小声道:“我是来伺候你的,虽然不会写名字,但我不是坏孩子。”“那跟我去见我妈,让她评评理。”不由分说就被拉着往里走。等见到端庄漂亮的夫人时,她用温柔的声音做了终审判决:“芸娘是没读过书才不会写,不算坏孩子。”
八岁时,经过暗自读书练字,除了名字外还会写许多字,鼓起勇气把写好名字的纸递到少爷面前,恭谨外表难掩双眼的得意和不屈。他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我已经读论语了,有本事就把这段念出来。”结果好多字都不认识,在听他流畅的念完后,只有出糗后的囧样。
十一岁,夫人脸色苍白,无力的抓着自己的手道:“你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一定要照顾好少爷,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不离他左右,你能答应吗?”自己含着眼泪拼命点头。那时公子十二岁。
然而自夫人去世后,公子就再也不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形象了,每日浸泡在酒肆柜坊,甚至夜不归宿,自己不管他去哪里,去做什么都牢牢跟在身后,但他太诡计多端,往往略施小计就把自己抛开了,弄得自己常常伤心落泪、无所适从。其实自己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在责怪老爷在外面有了心仪的女子对夫人的病不管不顾、薄情寡义。其实老爷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想尽量弥补,要不是老爷到处给他付账,他哪来的钱去鬼混,殊不知此举反而害了他,至此愈演愈烈,最终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自己只有整日以泪洗面,对他循循善诱、不厌其烦的劝导。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在穷困潦倒时,哥哥拿来五两银子要把自己赎回时,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回去。老家父亲做了点小买卖变得富裕了些,打听到这里的情形就派了哥哥来赎人,可自己坚决不走。也许是那两颗小虎牙,也许是教自己读书时那温和明媚的笑脸和轻声叫唤芸娘的声音,也许是夫人临终拉着的苍白的手和期待、祈求的眼神……总之,少爷发脾气时的谩骂、责备甚至拳打脚踢,都默默忍受下来,不做丝毫反抗,因为自己知道他并不比自己好受。
醒来后的公子又好似变回了那个温婉的如沐春风的公子,只是更加贫嘴更加跳脱了,甜言蜜语说起来能把自己淹死在蜜罐里。行事作风也更加果断、明快、洒脱、不拘一格甚至离经叛道。不是拉自己的手就是激情拥抱,常被他突袭得满脸通红、心跳加速。也不把自己当下人看,说话、做事都摆到平等的位置上,虽然这样很不合礼制,但自己心里怎么就如此舒坦、甜蜜、感激呢。够了,此生能得到少爷如此对待已经不枉此生了,多年的等待、期盼、苦难终于迎来了明媚的春天……
“芸娘啊芸娘,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公子那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此生能伺候好公子就是你最大的福气和最应该恪尽的本分。”芸娘喃喃自语,同时用力一甩衣袖,仿佛这样就能把烦恼都甩去,这时火折子从里面飞出,掉在地上打着转,象是在嘲笑着什么,不由一跺脚,原来竟躲在衣袖里,难怪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