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远处不知从那里传来清晰的钟声,然后依稀传来鞭炮声,似乎还有欢呼声。哦,今夜,是新年的钟声。新年到了,地球就这样跨入了本世纪最后一个轮回。 我突然拿出电话,拨通了风儿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振铃分明在响着,却没有人接。手机开着怎么会没有人接?在上网?没听见?出门没拿电话?我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念头,心里也随着嘟嘟声由兴奋逐渐失望起来。
这时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模糊不清的女音。
喂,谁呀?
是我,阿飞。
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惊异的:啊........,然后便是沉默,长久的绝对的沉默,寂静中我只能回味她刚才留给我的唯一一句声音。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分明很惺忪,这使她的声音显的很遥远,很朦胧,朦胧到近乎柔弱,使人怜爱的柔弱。哦,怜爱?
我已经睡了。
我能听的出来,只是我没想到你电话开着时却已经睡了。
我这几天电话一直开着,她停顿了一下,我在等一个电话,又是停顿,长久的停顿,然后她加重了语气:等这个电话,你的电话。
悄悄地,深深地,我清晰地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在那一瞬间被拨动了,我的心里一下子充溢着温馨,流动着感动。抬起头,明亮的街灯洒在脸上,映的我的眼睛里朦朦胧珑一片温暖的红光。
我出差了,现在在陕南一个小城街头。
哦......
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整齐明亮的街道,行人很少,很安静,能听到远处飘来的歌声。你能听到歌声吗?
不能,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但是我现在闭着眼睛在想,想你那边的样子,街道,灯光,歌声,现在都在我的眼前呢。对了,还有你,也在.......
她说的很慢,很轻柔,她的声音就一点一点地溶入我的心里。那时,我的眼前,便也出现了一个幻觉,我看见她柔顺地躺在床上,朦胧的灯光照在身上,她的身体便成了粉红色,长发铺在枕头上,长发掩映下,是她恬静的美丽的脸,她的眼睛闭着,脸上舒展着遥远的笑容......也就在我的全部思维凝聚在这个幻觉的时候,我感觉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升起:我和这个女孩,相爱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阳光正照在身上。呵,冬天的阳光,怎么会这么明亮而温暖?我又闭上眼,默默感受那片阳光,而脑子里便想起昨夜街头的那个电话。哦?昨夜,我跟风儿通了电话吗?我跟她说了什么吗?突然觉得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东西似的。然而瞬间过后,我知道,应该是有的,因为我想到风儿的时候,胸口一片温热,真实亲近的温暖着。
没错,一切都是真的。事实上,我一上午心里都在重复这句话。
我快步穿过这个城市节日里喧闹的街头,来到了城南的江边。第一眼看到江的时候,我几乎要忍不住欢呼起来---真没有想到在离城市如此之近的地方有这样美丽的景观:一条宽阔的江水从遥远处明亮的天边铺展过来,阳光照在江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映射的江边拐弯处那片树林也斑斓起来。水面上一些不知名的水鸟悠闲地盘旋着,掠过那团乌鸦鸭一片似江心岛摸样的东西时,下面却呱呱响成一片,原来那里竟是一群鸭子呢。江的这边是平整的草地,冬天的草地原本是枯黄的,中间却偶有几块地方被烧过荒,倒给这黄色的缎子加上了黑色的条纹;江对面没有草,而是金黄的沙滩,分明象是另一条沙江。一座窄窄的木板桥,跨过静静的江水,把那边的沙江和这边的草缎连接在一起。桥上这时没有人,我走到桥上,看着碧绿的江水静静的从脚下流过,听着走动时木板发出咯吱吱的响声。觉得此刻的心情象天空一样开阔,象远处银色的江面一样明亮。我陶醉在这样的美景下,几乎忘记了世间的一切,我只想到了风儿,那个从网里走到我心里的女孩子。并且我知道,这个场景应该有她的存在。
我拿出电话,拨通了她的号码。
风儿,是我。
我知道,其实刚才电话响时我没看号码就知道是你,第六感觉。
喂,我刚听到你说话的时候,好象听到你最后还带了一个冒号一个右括号---网上的笑脸符呀。
风儿就在那边咯咯地笑起来,听到笑脸符?那以后我们再上网你得说’看’到我的
’笑声’了。
就是,就是,我们现在混淆于网络和现实两个空间。
恩,我现在又想起来咱们在网上认识的情形,现在回忆起来就跟做梦一样,从半夜到白天,从文字到声音,从两个陌生的字符到---风儿突然卡了壳,然后又似乎在偷偷地笑起来。我一下子明白了,于是故意问道:怎么不说了?到什么呀?风儿在那边只是笑,却不说话。我接着逗她,哎,怎么能这样呢,你知道我是土匪出身,没文化嘛,怎么话说一半就没了,到底后面是什么呢?哼,好吧,看你可怜,就告诉你吧,你注意听着啊,后面是:到---省略号!然后我听到风儿欢快的笑声:你刚才能听到笑脸符,现在怎么就听不到省略号了呢?
我笑了,其实那时我才感觉到,我和风儿通电话时,我是一直笑着的,笑的象个孩子一样。现在,天空湛蓝着,空气清新着,水鸟的叫声清脆着,我的心里一片明亮,呵,这是怎样的美景,这是怎样的柔情,忽然想起谭咏麟的一句歌词:但愿生命中的每一天美好时光,与所爱的人分享........
那,我多希望生命里多一些这样纯净的美好时光,与她一起度过.....
第十二章
对我来说,网络和现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我在白天和黑夜里在二者之间反复转换。不过它们也有冲突的时候,最近就感觉疲于奔命。由于是过年前后,报社里忙的一塌糊涂,经常晚上还要加班加点赶稿子。后来风儿似乎颇有一些微词,说AI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云云,于是我赶紧说俺罪该万死,怎么能忍心让红颜守空网呢?风儿却板起面孔:去~~~~,同志要正经一点哟:(,那时我就在电脑前突然笑出了声,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屏幕上那几个字符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然后我说恩,baby乖,不要闹,明天我早点回来,你做好饭在家里等我哟~好吧,到时候我用photoshop画些饼呀梅子呀什么的发你信箱里去:).......
可惜,今天好象吃不上风儿亲手画的饼和梅子了,下午老侯打电话过来,叫我晚上再和他去陪上次那个胖老头局长,哎,MMD,去就去吧,只是又要冷落俺的风儿了,嘿嘿,我现在怎么酸的跟景岗山一样我的眼里只有你了?
然而事实上我们的眼里当然不止一个人,比如说我看到胖老头局长的时候,还看到了他身后的一个女孩子正朝我们歪着头笑呢,竟然是刘佳!胖老头局长看到我和老侯惊讶的样子,满脸迷惑道:怎么?你们见过?这是小佳,我丫头,今天突然缠着要我带她出来玩。刘佳走到前面,朝我们诡秘地笑道我顺便跟我爸出来,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俩呀。我连忙笑道:哎呀,刘局长,真是一家人,刘佳是我同事,前些天我和小侯还和她一块去玩呢,咳,早知道有这关系,我和小侯就放心了,我俩刚才还嘀咕这头一回在办公室外见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我特意强调了一下头一回,老头脸上马上露出赞许的神色,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是啊,真是巧,我也算是跟你们这两个小伙子有缘分呀,哈哈。
今天吃饭气氛虽然有点微妙,倒也确实不错。老侯眼见突然冒出来个刘佳,那事情就更是板上钉钉只等数钞票了,心里自然高兴。我也明白这阵势,于是一个劲的通过刘佳和老头套近乎,老头本来见这个场合有点不自然,后来看我和老侯实在是比较懂事,也就放心了,而且他对我印象似乎特别好,喝到后来一个劲说:年轻人厉害,小陆是个人才呀,要不回头我给你调个地方?到我身边怎么样?可比报社好啊。哈哈
调个工作?哦,上次老头似乎就说过对我印象不错,听这口气,看来倒还当真呢。这事我倒没太想过,不过说实话,最近对工作感觉是比较烦,算是一种什么世纪末心态吧,觉得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特没劲。象老侯,说成天革命就是请客吃饭,可那是为了挣钱,有效地实现了物质文明,画家呢,画画吹埙,自有他的淡然与超脱,所以其实老侯和画家都活的很塌实。而介于他们之间的我,既保存着什么所谓的写作梦想,又不能抗拒现实物质世界的诱惑。哎,妈的,真是知识越多越反动。话说回来,这年头,要真是想混,跟对人可是一件大事。老头那局正是有名的肥的流油的地方,而且他在那边又一手遮天,跟他混个秘书什么的,倒绝对比在报社强多了。报社嘛,虽说比较纯净,也适合我的特长志趣,但是说白了,就是比较穷,总设计师说,贫穷不是社会主义,那我难道也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也许该改变一下自己?MMD,我怎么连自己的问题都想不清楚?
至少,老侯和刘佳似乎都比我反应快,忙不迭地说这样好,大家岂不是更成了一家人,互相也有个照应。哦,老侯这么说当然有道理,我过去后就可以里应外合一起做很多事了,可是刘佳怎么也同意呢?
老侯和刘局长去了洗手间,房间里只剩我和刘佳,我端着一杯酒,笑咪咪地问她,怎么?想赶我离开报社?刘佳抬头看着我,然后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缓缓地说:也许最了解你并且最替你着想的人并不是你自己,只是你总是忽略她的存在而已。今天下午我是知道是你们两个才来的。
我凝视着她,象不认识她一样,也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她的脸色红红的,分外娇艳,然而她的目光是那么认真,那么悠远,我甚至还看到了她眸子之后的一丝哀怨。
其实我一直在故意地回避着刘佳,跟她在一起我总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我知道她喜欢我,总是在注视着我关心着我,可我没有感觉。感情真是很奇怪,爱和不爱都是那么没有道理不合逻辑。我很感激刘佳,甚至我也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可我知道那不是爱情,我只有回避。她实在是个太好太好的女孩子,我不愿意伤害她,可是,回避就能真的有用吗?我忽然觉得很难过,很心疼她......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喝的酒劲也有点上来了,脑子晕晕的,却偏偏似乎还想努力想着什么。哎,真的能想清楚吗?感情就是这样没有逻辑,我只能看到事实,我爱的是一个网上的女孩子,对了,原本今天说好给风儿写信呢,不知道她生气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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