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内力的声音传了数里,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半晌,杜秋率先反应过来,大声说道:“各位乡亲别听他们俩的,他们隐瞒病情,就是想拿我们做实验,他们草菅人命,根本没把我们当成人。”
若惜闻言冷冷一笑,“杜秋,我不过惩治你,打了你二十大板,你就这样诋毁我和太子殿下吗?你就可以让大家为了你报复我们的私心卖命?”
若惜清冷的声音,不知为何虽然带着微怒,却让人觉得熨帖舒心,灾民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才发觉,今天这一场实在是闹得有些没头没脑,全因听了杜秋的一句话,而如今若惜姑娘揭穿了杜秋闹事的原有,灾民们顿时迷惘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若惜,你别以为你巧舌如簧我就会信你,你敢说你没有隐瞒大家吗?我今天亲耳听到几个大夫说,这是瘟疫,可是你呢?你告诉大家的,又是什么?”
面对杜秋的咄咄逼人,若惜却依旧神色淡淡。灾民们看看杜秋,又看看若惜,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是,这是瘟疫。”若惜肯定的说完,人群顿时喧闹起来。
“看吧,我就说,这女人骗了你们。”杜秋得意的笑了起来。
若惜却浑然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依旧平静的说道:“我之所以不告诉大家这是场瘟疫,一是因为我和太子殿下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和凌州城内所有的大夫研制了应对的药物,二来就是害怕有好事之人煽动,故意惹是生非。”
若惜说完,弯腰扶起了身边一个妇人,她已经有些半昏迷状态,依旧死死抱住怀中的婴儿。
“大家看到了,你们知道了是瘟疫后的后果,看看这些年轻的母亲,看看这些幼小的孩子,看看那些年老的长者,他们凭什么要遭受到这些痛苦?如果你们按照我和太子殿下的安排,按时服药,分区生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或许过了这几天,所有的病症都会消失。然而今天,你们打破了分区的隔离,或许就会造成你们的交叉感染,或许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若惜说着,不由得心中动容,看着那些枯瘦的身影,看着他们的眼神中有悔恨,有迷惘,更加的心痛起来。
“我和太子殿下奉旨前来,就一定不会放弃大家,难道这几日的相处,大家还信不过我们吗?今日,我是和太子殿下为了大家的药而去了附近的山上采药,大家不信可以打开城门,门外有衙役三人,大夫两人,他们带着足够我们使用半个月的药。”
在若惜的劝说下,灾民们再度恢复了理智。
杜秋环顾四周,知道自己即将大势将去,可是心中无端的愤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脱口说道:“别听这个女人瞎说!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好好照顾我们。什么对症的药物?谁信啊?古往今来,这疫症什么时候有过特效药了?”
杜秋的话,再度让人们骚动起来。
若惜望着杜秋冷哼一声,她到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小的衙役。
“杜秋,你敢肯定我没有特效药吗?”
“你敢肯定你有吗?”杜秋挑衅的反问。
若惜淡淡理了理鬓发,扬声道:“若是我没有特效药,我和太子殿下如何会安然站在这里?”
若惜说着,伸手指了指那些尚无症状的灾民,问道:“你们是否已经服过那些瓷瓶里的药?”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是否觉得自己染病?”
众人集体摇了摇头。
若惜冷笑着看了杜秋一眼,“事实胜于雄辩,我还需要再费口舌吗?”
杜秋涨红了一张脸,低垂着头再不言语。
若惜朝前迈了一步,“诸位,请大家相信我们,别说我们有药,便是没有药,我和太子殿下也不会离开大家,要染病,我们一起染,要健康,我们一起健康,要活一起活,要死,也一起死!”
若惜慷慨激昂,在火把的光芒下,圣洁宛若神女,让人不忍亵渎,更加不忍怀疑,仿佛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若惜不动如山的看着身前的灾民,等待着他们的决定,而她瘦小的身影,映入到她身后的士兵们的眼帘内,却忽然让那些士兵想起了沙场上的将军。
那些曾经的热血再度滚烫起来,士兵们忽然情不自禁的跟着说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热血男儿雄浑的喊声,带着遥远时光之前沙场上的猎猎冷风,仿佛一首带着蛊惑人心的歌曲,顿时激荡起所有人内心深处的热血。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看去,竟然是旭儿。
他挥舞着小手,看着若惜,“我相信若惜姑娘,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在旭儿和士兵的带动下,无数的灾民犹豫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有秩序的退了开,跟着大家附和起来。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响彻云霄的声音回荡在凌州城,也昭示着凌州城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带回来的草药需要连夜制作,被打乱的隔离区需要重新安排,所有的灾民必须经过大夫的查看后重新分开,城门重新封锁,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按部就班的重新布置安排。
整座凌州城亮如白昼,在衙役和士兵们,还有那些身体健康的灾民们的帮助下,一切到也还算是顺顺利利。
眼看着所有事务都上了轨道,若惜精神稍稍放松了些,一抬头脚步竟有些踉跄,这才想起来,自己从中午出发就只吃了少许的食物,如今折腾到深夜,竟也是撑不住了。
然而,若惜想到此,竟没有率先考虑自己,而是举目四顾,想要找到南宫澈的身影,自己没有吃,自己累了一日,他又何尝不是?
念头一起,却又再次吓到了自己,若惜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袋。
“若惜,怎么了?头疼吗?”南宫澈关怀的声音在耳际响起,若惜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睛看过去,“没事,只是头有些昏。”
“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都快一日一夜未曾进食,自然是要昏的。”
南宫澈说话间,不由分说的就要去牵若惜的手,若惜下意识的一闪,南宫澈惊讶的回头看去,却见若惜脚步虚浮,扑通一声就朝他栽了过来。
这一吓非同小可,南宫澈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顿时被什么攥紧,狠狠捏住一般的痛,他二话不说,一把将若惜打横抱起,飞速的朝府衙而去。
月色正浓,夜风泠泠,夹杂着远处的药草香和嘈杂声音,从半启的窗户里飘进来,月光清亮的照在床铺上的人身上,越发将她一张瘦屑而又精致的脸照得晶莹剔透,那样的不沾半点儿人间烟火,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随着月色而去。
南宫澈坐在床边,看着这样一幅美景,禁不住伸出手,用指背摩挲着若惜的脸庞,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和若惜的相处,仿佛千百年来早已刻入骨髓的记忆,一旦想起便再也舍不得割舍。
南宫澈的心,顿时就融化了。
“傻丫头,你是要吓死我吗?幸好大夫说你只是劳累过度,若你是,若你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这么拼命,是想让我无地自容吗?堂堂天凤国的太子,竟然不能保护一个弱质女子。”
“呵,说到底,你也不是弱质女子。若惜,若惜,你为何如此特别?特别到让人无法忘怀?”
“若惜,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你若即若离的态度,实在是让我惶恐不安。”
“若惜,若惜……”
南宫澈喃喃自语,渐渐疲惫的趴在若惜床边睡了过去,而他鼾声刚起,床铺上的女子便睁开了眼睛,如同日光撕破层层浓云,眸色如水般清亮透彻,就连月光似乎也因此黯了几分。
若惜侧目看着那个如孩童般趴在床铺边酣然而睡的男子,看着他英挺的轮廓,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鸡啼刚刚两遍,东方才泛鱼肚,酣睡正浓的南宫澈就被一个清丽的声音唤醒。
“南宫澈,快起来,你昨晚竟然就这样睡在了我的床边?”
“嗯?”南宫澈揉了揉眼睛,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在若惜的房里。
“嗯什么嗯?我说的话难道你又忘记了?告诉过你,瘟疫最忌讳的就是干净,你看看你,浑身上下散发着古怪的气味,蓬头垢面,昨晚一定没有沐浴更衣。最可气,你竟然就这样睡在了我的房间里,你是存心要传染我吗?”
若惜机关枪一样冲着半梦半醒的南宫澈扫射了一遍,心想,就这样吧,虽然心动,可是既然明知道不可能,又何必再给彼此一些虚无的希望呢?
“啊?对不起若惜,我昨天见你昏倒,真的忘记了沐浴更衣的事了。”
谁曾想,南宫澈竟然毫不在意若惜的指责,反而道起了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