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公主的尸体在第二日就被陈慎派人送到齐国去了,所有都知道,齐陈之间必有一战,嘉禾公主是齐国帝君的掌上明珠,而今死在陈国,陈慎又没有一点认错的意思,齐国必定是要兴兵而来的,只是却不知道究竟谁会成为主将
姜垣又不知在何处,整个建城都已经是风声鹤唳,城门紧锁,却始终没有姜垣的身影,众人甚至都以为姜垣已经离开了建城,可陈慎却始终迟迟没有打开建城的城门。
姜垣必定还在建城,这是陈慎所认为的,齐国的武将大多都已经老老垂矣,只有姜垣有文武之才,昔日征伐大宛国,若不是姜垣领帅,是必定不会战胜的。
若是姜垣回了齐国,便让齐国如虎添翼。
嘉禾公主以一国公主的身份被送出建城,白幔飘过,一地的元宝纸钱,从皇城而出,因为是夏日,尸体只得被冰块保存着,棺木之内,偶有水滴落下。
陈慎倒是给了嘉禾公主极大的面子,亲自将棺木送出皇城,姜淑因为早一日晚上受了惊吓,所有并没有来,未央随同陈慎出了皇城,目之所及,都是一些神情木然的人,并无甚悲痛,就连领路哭诉之人都只是作戏罢了。
一国公主最后的结局,只落得这样的下场,未尝不让人嘘叹,未央微微仰头,正好看到在那文武百官之前的陈子恪,在陈憬的搀扶之下,才险险的站稳住身子,脸色苍白,轻咳着,果真与一个病秧子一样。
他的声音才在未央的耳边回响,“我不是不敢爱,而是爱一个人太累了。”
未央下意识的看向陈慎,若不是因为爱着长乐,这样的一国之君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置黎明百姓于不顾,想着起兵攻伐齐国。
齐国是要攻打,但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了。
陈慎似乎是察觉出了未央的目光,随之看向未央,“怎么?”却顺着未央的目光看向在那柳荫之下的陈子恪,只是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了。
嘉禾公主的棺木被齐国的人抬出了建城,一片缟素在这夏日越发显眼,出了城门,离建城十里开外的十里亭之中,前面领头之人却忽然抬起手来,“停!”
带着水渍的棺木稳稳当当的落在荆棘草地上头,众人连忙拥住棺木,那棺木被人推来,里头却伸出一只手来,在这无人之境,棺木里头却走出一个深紫身影。
浑身早就已经湿透,正是许久未曾出现的姜垣,他发髻凌乱,拍了拍身上染着的灰尘,站稳身子背手而立,一股皇族气度油然而生,回头,看着棺木里头的女子,没有一丝气息。
“九妹,委屈你了。”他笑了笑,那眼眸之中有些邪魅之感。
他转而看向建城所在的地方,“陈慎,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这样离开建城吧?”躲在嘉禾公主的棺木之中,躲过官兵们的搜查。
自陈慎发下通缉他的命令,他就躲在了长孙清的别院之中,在得知嘉禾公主的尸身要离开建城的时候,便想到这个主意,他却一点害怕也没有。
就算是……他曾经要动过杀了嘉禾公主的心思。
那夜太液池,将嘉禾公主约出来的人是他,嘉禾公主脖颈之处伤痕,也是他用匕首所伤,只是没有想到嘉禾公主一时惊慌,里头毒素发作,就倒在了地上。
姜垣才知道,从嘉禾公主来到陈国的第一日开始,就有人动了杀心的,而最后可能用千日醉杀了嘉禾公主的,只有陈慎,整个陈国,也只有陈慎会有这种齐国皇室的毒药。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姜垣的眼眸之处渐渐深邃,他不会容许有人小觑他的,就算是对他有用的嘉禾公主,“妓女的儿子”,这五个字总是会姜垣疯狂。
陈慎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这是未央最猜不到的,不光未央猜不到,连陈子恪也是不知道,麒麟阁的动作越来越大,只待齐陈交战,便趁虚而入,江湖之上的势力素来都不能小觑,未央不知道陈慎究竟是否知晓麒麟阁,但却看得出,陈慎不会再撤销自己的决定了。
齐国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而陈国就已经开始准备好作战了,朝堂之上都在讨论着究竟让何人领兵征伐陈国,而陈慎似乎并没有在意人选,而是将矛头指向了陈子恪。
“淮文王本该大婚,却因为朕的事情而耽搁了,而今事情已经结束,王妃既然已经到了建城,倒是不如就在这宫中成亲。”两仪殿之上,正倚在龙椅之侧的陈慎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下头突然一片寂静。
“启禀皇上,臣认为,还是应该将与齐国交战的主帅人选确定好。”下头的吏部尚书却开口截断了陈慎的话,陈慎所说的乃是家事,他下意识的看向本应该站在最前头的长孙清,近日来他都是抱病不上朝,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陈关系紧张的缘故,毕竟整个陈国都知道,长孙清是齐国人。
“以前是朕要求你们商讨齐陈两国之间的事情,你们却要随着长孙丞相死谏,跪在这两仪殿之外,烈日当空的也不曾离开,而今……却终于是要与朕说这战事吗?”陈慎话语之中都是满满的嘲讽,他分明是知晓最后他们都弃长孙清而去,故意这么说的。
下方之人都低下头去,这些见势头不好就刀戈的朝臣们更是不敢开口,却是刘璇径直道,“若是要商议淮文王大婚之事,陛下决定就好,而今齐陈两国交战在即,不管是粮草运输,还是战力补充,都得做好准备,皇上难道不知孰重孰轻了吗?”
此话一出,陈慎倒是颇有些以为的看向刘璇,只道,“你们大多都是文臣,难道真有领兵打仗的人物吗,倒是不如说说淮文王大婚之事,齐陈交战,朕自有主张。”他胸有成竹,却并不说出主帅名讳,众人皆不敢问,就知道接过陈慎的话来说了。
陈子恪本该是要在盂兰盆节之前就与王慧成亲的,可因为陈慎要大婚于是便只得入建城参与立后大典,而今陈慎旧事重提,倒是让旁人觉得他们当真是兄弟情深。
未央本是不知道这消息的,只是在御花园中散步的时候,见到那许久不见的王慧从一侧的小径往前头而去,后头跟着一众奴仆,王慧本就是浔阳王家的嫡女,自然气度不凡,而今穿上那金缕衣,越发衬出她的绝代风华。
“这是怎么回事?”未央不免问出声来,王慧本是住在驿馆里头的,今日却在内宫得见。
回身,看着锦绣,锦绣却摇摇头,不敢言语,跟随在未央身后的栖鸾殿之中的宫人倒是恭敬回道,“想来是是淮文王妃进宫向太后娘娘谢恩的。”
姜淑虽然已经禁足,可她这名头却还在,若是王慧要受册封是必定要进宫来,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奇怪的事情,可让未央惊讶的是却是,陈子恪要大婚了!
淮文王妃这名号好听的很,可在未央听来那样的刺耳,未央不知哪里来的想法,就这样径直的奔上前去,襦裙飞扬而起,未央穿过小径,追上王慧。
“拜见贵妃娘娘。”王慧身后的宫人们早就看到了未央的身影,连忙跪立两侧,不敢抬头。
前头的王慧听到声音,才连忙回身,正好撞见了快步而来的未央,王慧身后的绿腰捧着放着七宝璎珞的托盘,却被未央带了一把,佛珠上头点缀着的琉璃宝石顿时落在鹅卵石的地上,砸个通透。
“啊!”绿腰面露难色,惊呼出声。
王慧却不慌不忙的微微屈膝,看着未央却没有一点惊讶,“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可一侧的绿翘却只是蹲着身子,看着那一地的碎片,“这,这是先皇赐给王家的宝物,这可如何是好。”
御赐之物极为贵重,若不是此次是来永寿殿觐见太后娘娘,王慧是不会将它带来的,而损坏了御赐之物乃是死罪,绿翘话音刚落,后头宫人便一阵的窃窃私语。
未央猛然一怔,却不知是否是自己所为,王慧便在绿翘的搀扶之下起身,浑身油然而生一股气度,眼光放在那已经砸成碎片的七宝璎珞之上,“此乃先帝御赐之物,贵妃娘娘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
昔日有一新科状元,得了皇帝御赐之物翡翠白菜,可没料到太过高兴,跪下谢恩的时候没抱稳,那翡翠白菜就落在地上,成了翡翠片,皇帝大怒,废了他的状元之位不说,还让他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
断了一介书生的仕途,无异于是要了人家的性命,那新科状元,回了驿馆,就一条白绫上吊死了。而今未央看着那地上的七宝璎珞,自然知道是来者不善。
“娘娘,这根本就不是您弄的,奴婢分明看见,是绿翘她手滑了!”锦绣适时开口,
“这位宫人,说话是要凭证据的。”王慧截断锦绣的话,只是指了指她后头的所有人,“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若不是贵妃娘娘,绿翘如何会打碎七宝璎珞。”她顿了顿,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只是带着一丝笑意,“不过听闻贵妃娘娘素来得宠于陛下,这等小事,必定也不会受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