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主还有什么事吗?”陈子恪倚着木栏之处,瞧着未央与珏主,眉宇之间,有些寻味神色,颇有些奇怪,但却不出声阻止,只是在旁静静的看着。
未央发间步摇微颤,暑日炎炎,可在这阁楼之上,却有些难得的清凉,珏主在未央三步开外站定,未央看不清他玄铁面具之下的神情,但却也能够听出珏主的声音有些奇怪,“你既然死里逃生,为何要与陈国淮文王在一起?”
这问题实在奇怪,未央与珏主只是初见,他这质问算是没头没脑的,未央也不想得罪珏主,只好小心翼翼的回道,“因为,我想要报仇,淮文王殿下也想报仇,仅此而已……”说到这最后一句话,未央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去,看着倚着木栏一派淡然自若模样的陈子恪。
或许,也只能这样吧。
“我也能帮你报仇。”珏主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无论是你姐姐的仇,还是你卫国的仇,我都可以帮你报。”
“我们?”未央猛然觉得面前这人很是熟悉,于是下意识的问出口,“认识吗?”若不是认识的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珏主却良久都没有说话……
未央随着陈子恪回去的时候,不断的回想着珏主的那一双眸子,熟悉而陌生之中,未央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不仅仅是这个脸带面具的珏主,而是这偌大的一个麒麟阁都满是秘密。
忽然是想到了什么,才抬起头来看着陈子恪,心中疑惑更深,“适才那珏主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说了“天意”两个字,这两个人就胸有成竹,谈笑之间都将所有的计策都定了下来。
陈子恪见未央是当真不懂,不免笑出声来,“你虽是卫国公主,但对这等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你只要静静等着就行了。”陈子恪卖关子不讲,未央也就不再问,心里头却有自己的盘算。
他们却不知道珏主站在阁楼之上,一直瞧着他们的马车远了,才叹息一声回了里头,燃着沉香的屋子里头却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发间冠着银翅白玉,穿着一身祥云银衫,腰间陪着一个精美的香囊,听到脚步声,才抬眼看向珏主。
“他们走了?”
珏主点点头,随之坐在正位之上,持着茶盏,轻啜一口,“王家九郎这么大大咧咧的来我麒麟阁,难道就不怕别人发现了?”他将杯盏放置一侧,看向王九,眼眸之处颇有些寻味。
此人便是王九郎,一身银衫耀目,让世间女子都趋之若鹜的俊秀脸庞,此刻却紧蹙着眉头,“能发现的只有那位淮文王,但我如今看来,就算他发现了也没有什么打紧的吧。”言谈之中,显然是有些生气珏主给陈子恪出谋划策。
珏主却只是一笑置之,将塌边的龟壳取了过来,轻轻摇晃,正是“六爻占卜”术,也是北方玄武之像,里头的铜卜迅速落下,与榻几敲击出声响来,珏主伸出手来,拨弄着铜卜,才道,“陈国气数未尽,而能够毁掉陈国的只有拥有龙气之人。”
“龙气?”王九素来知晓珏主的先天演算能力极强,能够料中世事,虽不在红尘之中,却能够在执手之间遮挡日月,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也绝不会屈尊与珏主筹谋。
珏主点点头,他出自鬼谷子门下,自然了解这龙气,周国先祖创下八百年的基业,是因为周国龙气相传,可百年之前,这龙气却渐渐淡薄,只因天地有道,必定不会让周国宇文氏统领天下万世。
“那当今天下,有龙气的是?”王九如今最在意的便是这个,他金陵王家虽然是世代相传,地位尊崇,但却也要知晓将来何人为君王,区区陈国,他自然是不看在眼中的。
“昔日三国鼎立,齐****三国各有龙气所在,只是卫国龙气却是在那一对孪生公主身上,其母乃周国正朔公主,一脉传承,但自那长乐公主嫁与陈国帝君之后,龙气就转而带到陈国来了。”讲到这里,珏主忽然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什么,忽然神情有些不自然,“那位未央公主龙气单薄,卫国国灭,却不知那长乐公主殉国,她的龙气便转而回了未央公主身上。”
“那依你所说,那位未央公主便是能够亡陈国的?”王九从未没有听过“龙气”这玄妙事情,但而今听来,却是有些道理的。
“也许吧……”珏主忽然站起身来,瞧着外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可陈国,还似乎有一位真命天子的”
齐国帝君年事已高,必定维系不了多久的龙气,若说天下归属,连珏主也是看不透的,只因为那卦象之上也无法显示出来,此乃天命,非人力能够知晓。
便连珏主都无法猜透,王九郎心中踌躇万千。
今日繁忙的不仅仅是陈子恪与未央,陈国皇城之中,显然有一个人更为奔波,姜垣才刚从阖闾宫门进来,便马不停蹄的往永寿殿而去,穿着一身绣着金色蟒袍的衣衫在阳光之下格外的耀目,发间镶着南海东珠的元冠将墨发挽起,腰间一块温润和田玉随着步履不住的摇晃着。
永寿殿却宫门紧闭,姜垣早早的便瞧见了,却还是不曾停下脚步,踏上石阶,往须弥台上而来,永寿殿四角攒尖,如凤凰展翅,姜垣站定脚步,在朝阳之下,屹立其中,不动分毫,只是吩咐着身侧之人道,“去里头通报温香姑姑,就说姜垣有急事求见太后娘娘。”宫人得了命令,才敢走上前去,往那守着永寿殿宫门的大力太监身边走去,在耳边低语些什么,那太监才将目光放在姜垣手中,才从侧门之处往里头而去。
姜垣看着这宫门紧闭,自然知道姜淑是什么意思,也不愧是姑侄俩,两人筹谋也是一样,一拖再拖而已罢了,姜垣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着雕栏玉砌之处,上头还有些笔墨,清晰的很,却只是写着一个“静”字。
“七皇子!”殿门打开,那走出来的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是一直侍奉着姜淑的温香,气韵之间与姜淑还有几分相似,她对着姜垣喊道,脸上还带着笑容,“太后娘娘说,既是自家人,何必要下人通报,七皇子快些进来吧,暑气正盛呢。”
姜垣听此话,只是一笑,想着姜淑这话满是滑稽意味,却也不点明,随着温香往里头而过,跨过门槛,正是清凉之感,里头正供着皇室专用的冰块,在暑日里头越发清凉,果香四溢,姜垣不由想着他这姑姑果真是懂得享受的。
里头装饰虽然并不华丽,但姜垣却从这不华丽之中看出几分不张扬,特别是瞧见那商代的青铜小器被随意的放在屏风之后的事情,只觉得陈国果真富饶,这样的稀世珍宝都不被外人所知。
沉香木的贵妃塌之上,正斜斜的躺着一个,墨发之间的金饰压着本来的绝世的模样,才体现一种母仪天下的稳重之态,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凤袍,衬托的她越发气质高贵,塌下放着一双蜀绣柔美材质的丝履,一看便是千金之品。
“姑妈这一躺,就不理世事了吗?”姜垣言语之中还有几分嘲讽,有一种并不将眼前之中不看在眼中的意味。
温香脸色一变,就要维护姜淑,想要指责姜垣的时候,姜淑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才缓缓坐起身来,发髻松松散散之间,金步摇微微摇晃,抬起眉头来正好对上姜垣的视线,“怎么,就连你也敢指挥哀家了吗?”
姜垣却无丝毫惧怕,目光不曾闪躲,“姑妈难道当真忘了自己是哪国人了吗?皇爷爷曾经所说的话,姑姑都置若罔闻了吗?”他顿了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颇有些戏谑,看着姜淑脸色有些惨白,“还是姑姑为了自家儿子,忘了母国了?”
当年姜淑死活要嫁给陈靖,齐国帝君并不同意,只是因为姜淑答应了帝君的条件,她嫁给陈靖可以,但却要将心留在齐国,从她嫁到陈国的那一刻开始,齐国的阴谋就开始了,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了。
“嘉禾必须是陈慎的皇后,才能够生下与齐国关系密切的太子,将来有一日,齐陈才能是一家……”姜垣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口口声声都是齐国,“姑妈万万不要为了自己的儿子,背弃誓言。”
姜淑脸色越发不好,浑身都寒冽之气,恍然想起当年的那一个誓言,想起之后发生的事情,才知道自己原来是那样的痴傻,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误,她不甘心的很,只因她背弃一切,陈靖心中却没有她一丝一毫的地位。
她抿抿唇,才道,“哀家自然没有忘掉。”
玉阶之下,正是正襟危坐的姜垣,虽是一直站在下头,但那凛然而生的气魄让人不敢有半分的小觑,姜淑又开口道,“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立后,而是淮文王陈子恪。”她在温香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步子往下头而来,“你不是说,必定能够取掉陈子恪的性命吗?可为何,他活生生的来了建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