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下意识的就去拽未央的手腕之处,想要带着未央离开这暗房,却不料触碰到未央伤处,不论未央如何的能忍,那种削骨切肤之痛自然是要喊出声来的,“啊!”
“你怎么了?”男子这才看到未央十指血淋淋的,一时之间,居然步子都迈不开了。
“什么人!”未央这一声惊动了外头看守的嬷嬷们,男子忙不迭的带着未央逃出暗室,才踏出门槛一步,目之所及,便是永寿殿的所有护卫。
“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未央看着此刻情景,便知道逃出去绝无可能,任凭前头这男子多厉害,也不可能从这包围圈之中带走他。
男子只是自顾自的拉着未央,看着未央全身无力,连步子都有些踉跄着,连忙就将未央背了起来,腰间利剑脱鞘而出,“抱紧我,我带你杀出去!”他声音虽小,但却一字一顿,没有半点迟疑。
未央瞧着前头,永寿殿的宫人不足为惧,只是怕前头的侍卫赶来,看着男子手中的宝剑,未央不由道,“她们都是无辜的。”手无缚鸡之力,只要接近这剑刃都会立时丧命。
男子气急,“妇人之仁!”未央见不到他的侧脸,却只知道他是在帮自己,这样不顾性命的也要将她救出去,该是何人呢。
“弓箭手准备!”忽然那须弥台之上站着一个妇人,正是一身淡黄披风的太后,对着下头急急赶来的侍卫吩咐道,“射中刺客者,赏银千两!”
未央见此情况,便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拽着男子衣衫喊道,“快把我放下来,你快走!”她不想连累他丢了性命,情急之下,只得说道,“你若真想救我,就去长信宫找淮文王殿下,快走呀!”
“你真的相信淮文王?”本紧紧背着未央不放手的男子听到这句话,忽然顿下了脚步,缓缓将未央放了下来,回身看着未央,那双眸子在黑暗之中越发的明亮。
未央都没有来得及开口,前头的羽箭便呼啸而至,男子长剑挥舞,挡去不少箭矢,可在那千钧一发之间,羽箭往未央心口而来,片刻犹豫也没有,男子挡在了未央前头,“呃……”羽箭自肩膀而过,呻吟出声。
未央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人这样不顾性命的救自己,这是未央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你快走呀!”未央扶着连步子都站不稳当的男子,不住的喊着,弓箭手似乎在这里等了许久,不然也不会这大半夜的片刻就出现,这是一个圈套,未央猛然悟出来了。
男子已经受伤,如何再战,又似乎也察觉出什么不对来了,整个永寿殿都布置了兵士,一只飞蛾也逃不出去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他只留着这么一句,便从永寿殿拐角矮墙逃了出去,轻点脚尖便不见了踪迹。
“快追!”温香在上头替太后发号施令。
后头上来的嬷嬷连忙将未央拉住,未央站不稳,只一个踉跄,便栽倒在地,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只是觉得那背影熟悉的很,那是……
陈子恪?
她忽然觉得这想法可笑的很,陈子恪怎么会来救她呢,此刻的陈子恪不是应该想着弃居保帅的吗?如何会这样不顾性命的来永寿殿救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她苦笑一声,月光黯淡,一如此刻心情。
本该寂静的夜中却忽然热闹的起来,永寿殿“刺客”的来临恍若是在平静的地面之上忽然扔入了一块石子,惊起波澜无限,太后吩咐了上上下下的人开始搜宫,甚至将住在宫外驿馆的姜垣也急急的召入宫中,第一个搜查的便是长信宫。
姜垣是带着他齐国的兵将闯入长信宫的,手持太后谕旨,便破门而入,文墨快步上前,跪在地面之上拦住姜垣的去路,“我家殿下已经安睡,七皇子若有什么事情请明日再来吧!”
姜垣眉梢凛冽,眼神轻瞥之间,将手中谕旨举起,“太后谕旨,来此搜查刺客,若是刺客藏匿,岂不是让淮文王殿下陷于危难之中?”他振振有词,径直的从文墨身边走去,闯入内室之中,带兵跨过门槛,入了雾气弥漫之地,画着山水的屏风将其遮掩,正好隔开姜垣。
“七皇子是来搜刺客的?”里头,传来陈子恪的身影,轻咳之间,与内室之中药香映衬,“我在沐浴,倒是不方便,七皇子随意便是。”
姜垣顿下脚步,就停在屏风之前,眼光却不住的往里头瞟去,“那就失礼了。”他带来的不少人便将整个长信宫都占据,只等着将此刻搜索出来,姜垣却站在此间一步不离,忽然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从屏风之后绕过去的时候,只见陈子恪脸色苍白的在浴桶之内,水面之上还漂浮着花瓣,将其身躯遮掩。
“七皇子这样未免太失礼了吧。”陈子恪微微抬起头来,瞧着来人,脸上虽无血色,但这话却有分量的很。
姜垣笑了笑,只道,“只是担心那刺客藏在淮文王这里,我也是为了淮文王好。”
陈子恪倒是轻笑出声,满是嘲讽一句话,“这是我陈国宫闱,我若是遭遇不测也与你这齐国七皇子没有干系吧?”他顿了顿,轻咳了一会儿,又道,“若不是因为你有太后谕旨,本王早就将你逐了出去了。”
“禀告皇子,长信宫搜查完毕,并无异样。”外头传来兵士的声音,姜垣微微蹙眉,想着自己终归是在陈国皇宫,不能做的太过分,虽然觉得陈子恪这边有问题,但却没有证据,还是得稽首告辞离开。
姜垣带着人从长信宫离开,文墨连忙快步入内室而来,将屏风一收,却只能见着陈子恪额前细汗涟涟,在浴桶之中差点就晕了过去,“殿下!”文墨连忙跑了进去,将陈子恪扶了起来。
夜行衣已经全数湿透,右肩上的伤口已经被水弄的糜烂,鲜血淋淋之间,陈子恪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步子都站不稳当,文墨连忙搀扶着他,“殿下快些脱下衣服上药吧!”
陈子恪倚着床榻,身上的衣衫与伤口合在一处,脱到一半的时候,陈子恪喊出声来,肩膀至手臂之处,都疼痛至极,“没事,你快些。”陈子恪咬着牙,只知道这伤势越拖越不好。
文墨看着心中不忍,可此刻也没有别的方法,一用力,便将湿透了的衣衫拉扯了下来,陈子恪咬着牙,没有喊出声来,那唇边却是一派血腥,“上药。”好不容易溢出这句话来,陈子恪却已经是要痛的晕过去了。
“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即是知道了娘娘的下落,也不必如此硬来。”文墨看着陈子恪样子,不免为他担心了起来,“若是暴露了身份,那这么多年的隐藏都不是没有意义了?”
自就藩的那一日开始,陈子恪就一直称病,在外人看来,陈子恪就是个连而立之年都活不到的短命鬼,是个十足的病秧子,可这所有的事情只有文墨知道,若不是为了提防太后,陈子恪又如何会如此装病,每日都喝哪些汤药让自己看起来孱弱不堪。
陈子恪眼神微黯,脑海之中所回想起来的全都是未央的双手血腥,“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如此受苦。”在陈子恪眼中,未央还是个小姑娘,是他的自私将未央带到这个境地来的,若不是他,未央必定不会受这些苦痛。
文墨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为陈子恪包扎好伤口,将药箱收好,才退出了内室,偌大的宫室,烛光跳动着,只剩下陈子恪一人,他脑子里头乱的很,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时抽风那样拼了命的要把未央救出来,但总觉得他并没有做错。
至少,那是心底的声音。
关在暗房之内的未央一直都在想着那个背影,陌生而又熟悉之前,她觉得那背影越来越像陈子恪,可是陈子恪怎么会来救她呢?
阳光透过一丝缝隙进入暗房,未央知道,太后是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自己的,可未央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外头的声响,未央虽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但却不知道如今的永寿殿忙碌的很,根本就没有人来在乎他。
才刚刚清晨,陈慎便已经站在永寿殿之外的石栏边上,立在须弥台之上,瞧着里头的殿门打开,本该是上朝的时间却不曾移动分毫,“去禀告母后,就说今日朕一定要要见到她。”
陈慎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那是上朝的衣衫,太后并不见他,于是他便一直站在门前,后头跟着廖添,更别说是昭阳殿的一众奴仆,浩浩荡荡的都在阳光之下站定。
太后端坐正殿之上,温香在旁边侍奉茶盏,珠帘微荡,本是悦耳的声音却让太后觉得焦躁不安,“皇上还没有走吗?”温香摇摇头,并不敢开口,只怕太后一时发怒,一股脑的将气撒在她的头上。
太后猛然站起身来,发间凤钗在阳光下夺目非凡,快步的往外头去,殿门大开之间,太后跨过门槛,目之所及,是整个昭阳殿的人,领头的正是陈慎,一身龙衫,立在太阳底下,“皇帝,你究竟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