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下阴影之处走来的人果真是楚辞,他晚上喝了些酒,使得脸庞有些燥红,可步子却不曾有慌乱,今日月光并不分明,朦朦胧胧间未央并不能看清楚辞,但只想着话要说的清楚,不然以后生出是非,被人知晓就不好了。
“只是觉得侧妃娘娘和楚辞的一个旧人很相似。”楚辞握着腰间的剑鞘,沉思许久。
未央恍然一笑,也没有什么好的隐瞒的,只道,“世子爷是觉得妾身与已故去的静全皇后很想象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未央也不觉得稀奇。
可楚辞却猛然一怔,瞧着未央,摇摇头,“静全皇后?”反问着未央。有些疑惑,看这样子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侧妃娘娘说的可是前卫国长公主?”’
“难道世子爷不是将妾身看作静全皇后?”未央更是奇怪,“那世子爷所言?”
“是卫国的另一位公主,二殿下”他急急开口,似乎是要印证些什么。
“这大晚上的,不知世子与本王的侧妃在聊些什么?”未央还没有开口询问,就瞥见那花圃之后走来的人,一身白衣,恍若谪仙,轻咳之间,脸上还带着笑容。
楚辞下意识的往后头退了几步,陈子恪缓步上前,清风微扬,越发衬托他温文尔雅,站在未央身边,忽然伸出手来,将未央发间的一缕流苏挽起,满是宠溺目光,笑意俨然。
“只是未曾听闻淮文王府中有这么一位侧妃娘娘,一时好奇罢了。”楚辞不加遮掩,才显得他没有恶意。
陈子恪偏过头去,睫毛轻颤,才道,“自本王就藩已有数年,难不成娶个妃子也要昭告天下?”话语之中满满嘲讽,站在未央身前,阻挡了两人视线。
楚辞只知要留下来也问不出什么,便稽首告辞,未央却只觉得真相快要大白,不由有着生气,“殿下来的可真是时候。”她猜陈子恪这是故意的,或许他一直就在旁边看着,只等这个时候出来。陈子恪笑容慢慢收敛,“我说了我会告诉你一切,你何必从别人哪里知晓那些不一定正确的真相。”
未央扬起头来,讥讽一笑,“难道殿下所说的就是真相吗?”
陈子恪恍若被这句话激怒了,猛然拽住了未央,臂腕之处白皙皮肤都变的红肿,“你忘了我是你的谁吗!”他生气的时候,脸颊都是通红的,“你我,是至亲夫妻!”
“我如何知道,你真的是我的夫君。”未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想要摆脱开陈子恪的束缚,今夜陈子恪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就这样拽着未央,死死都不肯撒手。
陈子恪对她来说,熟悉而又陌生。
那些以前的事情都让她喘不过气来,越是未知越是恐惧。
冰凉的唇落在未央的脖颈见,那喘息声越发清晰,陈子恪紧紧的抱着未央,不肯收手,“未央,你记着,我是你的夫君,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你的夫君。”
未央不住的挣扎着,想要推开陈子恪,可怎么也逃不脱,陈子恪将未央打横抱起,径直的往房中而去,未央在他怀中,只觉得他的力气极大,那浅浅淡淡的药香味道入她鼻中,陈子恪将大门推开,那里头的熏香味道浓厚,他带上门,快步的将往内室而去,床榻上的暖衾还松软,陈子恪将未央往榻上扔去,未央一时衣衫松垮,想要站起身来,陈子恪却一直拉着她。
“未央,你宁愿相信别的男人的只言半语也不肯相信我是吗?”他素来自诩身份,高高在上,淡然自若,恍若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温文尔雅,似乎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让他神情起一丝波澜,就算是发怒,也会掩藏着,却不像现在,那样的暴戾,未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激怒了他。
未央素来脾气都不好,她是软不吃硬,若是旁人对她好,她也会对他好,但若是用强,她也不会受屈,此刻也是如此,“你隐瞒我所有,难道我指望着我相信你,你可知道,我给了你多少机会!”
对于未央来说,在淮南城说和在建城说是一样的,可陈子恪一次一次的将别的事情掩盖,甚至不将静全皇后的事情告诉她。
静全皇后,就是底线!
“你若在意我,又何必将我做替身,你只是喜欢静全皇后,只是因为我面容与她酷似,所以你才这般对我,是也不是!”未央歇斯底里的对着他吼着,打破这个夜间的寂静,就连未央都不知道她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什么都说出来了……
未央只觉得心里头那块那石头落了下来,抬头看陈子恪的时候,身子都是冰凉的,陈子恪本是压制着她的,不让她动分毫,可在话音刚毕之后,陈子恪恍若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连站着都不能稳当。
他冰凉的十指正放在未央锁骨之间,衣衫凌乱,发髻散落,薄唇喘息,停留在她的脖颈之间,于是接下来是一片死寂,他眼眸之内只剩下未央这张脸庞,胭脂被泪水洗尽,两人对视着。
“未央……”他缓缓开口,眼眸黯淡无光。
那个丰神俊朗的陈子恪此刻颓废的很,缓缓站起身来,步子却在不断踉跄,扶着墙角坐在那边上,倚着床榻,却不曾看未央一眼。
那温热的气息还在未央脖颈边上回绕,未央偏过头看他,陈子恪思绪却放在别的地方,那夜大火弥漫,将整个天空都染红,卫国国破,闭上眼的时候,还能够听到那些嘶吼。
“你先回去吧。”陈子恪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未央苦笑一声,她不知道陈子恪究竟在隐瞒着什么,她是谁,这么简单的话都不曾告诉她。
回忆不断的吞噬,在午夜梦回之际,都是一种折磨,未央推开门去,寂静之中只有一片蛙叫,走出门的那一刻,汗水都是冰冷的,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未央才有时间喘口气,理理凌乱衣衫,往房中而去,入目的却是一身华服的王慧,发间的金步摇还在微微摇晃,未央只能装作没有见到,想着擦肩而过就算了,王慧身后的绿翘却走上前来挡在了未央的面前。
“我家小姐要和你说话。”王慧素来居高临下也就罢了,就连她的贴身侍婢也是如此的不将未央放在眼中。
王慧往一侧的亭中走出,仪态万千的坐下,才偏过头来看着未央,未央也不拒绝,跟着绿翘往那亭中走去,夜间静谧,绿翘带着一众奴仆退到一侧,“坐吧。”
还未等未央坐定,王慧便开口言道,“我知道殿下对你很好。”她抬眼看着未央,一阵轻蔑,与白日里的模样很是不同,“但哪个府里没有一两个受宠的姬妾。”
王慧似乎并不以为意,想必在王家这种事情也不少,笑了笑,“当家主母只有一个,恃宠而骄的终归不得长久,侧妃这么聪慧,一定能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这句话就已经是在警告了,王慧在明面上不想与未央为敌,一个大户人家因为政治联姻而牺牲的女子是不会在意夫君是什么样子,更不会在意夫君心中是怎么想的,她要的只是在王府之中的地位,只要是威胁到她地位的人,她都不会手软。
王慧便是这样一个人,未央站起身来,对着王慧徐徐行了一礼,“妾身晓得。”未央此刻还不在意什么姬妾之争,眼光放在陈子恪的房中,脑海之中全都是今日陈子恪发怒的样子。
“未央……”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自己耳边回响,那两个字满是悲伤,他生气的样子,总是会让未央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也许,是未央做的太过了吧。
王慧见未央如此,便当她乖巧,也不多言什么,未央心里头藏着事,一晚上都睡不太着,闭着眼,全都是大火弥漫。快到子夜时分,她才有些睡意,梦中宫殿依稀,未央一人走在那漫无边际的宫殿里头。
“杀呀!”外头是将士们的怒吼,未央猛然回眸,偌大的宫殿顿时不见,高耸入云的城墙千疮百孔,满是硝烟味弥漫,大火将整个天空染红,她一身红衣,奔跑在这雕栏玉砌之中,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一种莫名的悲哀笼罩着,让她连喘息也不能。
“公主你快跑!”忽然谁在那火中大喊,未央看的清楚,“齐军攻城了!”四面八方都是歇斯底里的喊声,在这夜间显得苍白无力,惊慌失措的人在宫殿内外奔跑,亡国的气息在其中挥之不去,还夹杂着些血腥味道。
似乎有什么烧焦了,未央忽然见到那最高的宫殿之处站着一个人,手中还握着寒剑,整个宫殿都被大火笼罩,他在其上,连衣衫都烧着了。
“我卫国亡后,齐陈必因我卫后裔而亡!”那是在生命尽头的诅咒,未央猛然想起,那是卫国国君卫江,在大火之上不曾有丝毫胆怯,长剑染尽他脖颈间的血腥,只是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国破了……未央眼睁睁的看着城门被推开,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有刺客!”
梦境消失,未央惊醒,外头火把耀目,慌乱不已,未央急忙跃下床榻,正要询问外头的锦绣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冰凉的匕首就扼在她的脖颈之间,让她不敢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