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一挥手,亲卫上前点了李世元的哑穴,将人推了下去。
睿亲王对舒静君道:“静君,这次是你受了委屈,想怎么办由你做主。纵然那女子是李相国的女儿,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王亦不会因此纵容放过她。”
舒卿哲哼了一声,眉眼尽是戾气:“静儿,不如将那人捆了,大张旗鼓送回相国府,我倒要看看李老爷子会怎么教训他家闺女!”
静君思忖一会儿,抬起素手止住哥哥:“哥,这样不妥。我们这儿只有李世元的口供,并无其他证据。要是将人捆了去,对方为了颜面抵死不认或者倒打一耙,反倒会使我们陷入尴尬的局地。”
舒卿哲拍案,怒道:“他敢!”
笼子里的雌鹰吓得一哆嗦翅膀,赶紧叼了一口肉躲进角落里了。
静君反问道:“他为什么不敢?”随即苦笑起来:“哥,皇叔,你们常年在云州,有些消息知道地并不清楚。不是我故意在背后说人坏话,李相国一家平日的所作所为都颇有可指摘之处。”
睿亲王沉声道:“你说。”
“李相国……他虽然很爱惜自己的名誉,但不过重在表面功夫,其实并没有那么清廉简朴。别的不说,单是京城里面就有十几家日进斗金的店铺是他手下的产业。且说出来谁会相信呢,京城最大的青楼倚红馆背后的东家竟然也是他!商家夺利,本来就暗潮汹涌诸多手段,听说他们为了整垮对手商家,赚取更多钱财,没少干仗势欺人的事情,连人命都闹出几条。不过是因为李相国手段高超,巧妙掩饰了,才不至于声名败坏。因为父亲在京城替我盘了两个铺子用来生息,我有时与那些商户人家交往才偶尔得知这些事情,恐怕连监察御史都不晓得这一出呢。”
“还有那李家二小姐,当初李妃娘娘怀着龙胎之时,身份水涨船高,可谓京城闺秀里面人人侧目的魁首。京城里谁敢不让着三分?风头之盛比起公主亦不遑多让。婶娘带我参加新春宴,第一件嘱咐的就是决不能惹恼了她。虽然前些时候因为她父亲受责略微收敛了一番,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的事情就可以看出她胆子之大了。倘若那里只有我,她暗算我也就罢了。前些日子那么多宴会,我不信她竟然会不认识皇叔。我们在灵安寺后崖逗留了那么久,抓鹰的动静那么大,她还敢当着皇叔面儿对我下手,可见是个心中没王法的了。所以我说她必然不会老实认罪,我们将李世元送回去她必然会狡赖推脱倒打一耙的。”
睿亲王越听越惊讶,脸上隐现怒容:“你说的可是真的?李家家风竟然纵容至此?亦想不到李士彦竟然是这种人!”
“自然是真的。”静君眼珠不错地看着睿亲王。秀气的脸儿出奇地镇定。她早就想将李家的真面目告诉睿亲王,好叫这个上世的受害者多加防范,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不想今日倒是机缘巧合,达成夙愿。且她虽然忌惮李家,倒一个字儿也没冤枉他们。静君所说的都是绛雪轩平日搜集的确切消息,甚至她自己也亲自察看过。
睿亲王神情惊怒不定,一伸手握住红木椅背,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之捏碎。思忖了半天,忽然抬起头道:“静君,你说的倘若属实,本王不会放任道德败坏的人继续沽名钓誉。只是这件事情毕竟未经官府查证,未免有人云亦云夸大其词之处,所以彻底查清楚之前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静君道:“除了皇叔和哥哥,静君绝不告诉第三人。”
“好。静君,李家二小姐暗算你这件事情……本王想先派人将李世元送回李家。不怕他们抵死不认,本王是想要借此时机看看李士彦如何应对!”睿亲王侧头看着窗外,笑容极是冷酷。
“倘若他们当真执迷不悟,哼!”
李彩鸾回到相国府以后,先将所谓的平安符交到娘亲手里,遂回自己的香闺休息。
片刻,贴身丫鬟进来,偷偷瞅着她的脸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李彩鸾抬了一下眼皮,没好气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没得做这番鬼祟的样子让人厌烦!”
那丫鬟立刻跪下了,低头道:“小姐,那李护卫没跟着回来。李管家刚才找他有事,奴婢不知该如何说,先含糊着过去了。”
李彩鸾一挑柳眉,没好气道:“这算什么大事,也值得你巴巴跑来禀报本小姐。就说他犯了错,本小姐撵他走了,不就行了么?”
那丫鬟闻言悄悄抬头望四周,面皮上颇有一番紧张之色。
李彩鸾便道:“你做这样子给谁看?怕猫的老鼠似的,偏生的小鼻子小眼,倒合了你这副贼似的神态!你看看姐姐身边的绮霞,都是身边使唤的丫头,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那一半的大方!”
小丫鬟雪白的脸蛋涌出一股血色,纤长的手指紧紧绞到一起,咬着唇半天才道:“小姐,奴婢只是有些担心。那李护卫固然没用,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一走,熟悉他的人难免都会问是怎么回事。今中午的事情又有不少人看见,谁说因由的时候多嘴说出去什么,难免会带累小姐。别人倒也不怕,不是那个睿亲王殿下也在灵安寺后崖么,万一传到他耳朵里……”
“或者不小心被老爷夫人知道,那女子毕竟是个公主,小姐您金枝玉叶的,万一因此受些委屈……委实不值当啊……”
李彩鸾脸色变了,出神了半晌,道:“你说的不错。方才我光顾着生气了,倒没想到这些。你出去,把今日一起回来的人全叫过来,本小姐要亲自嘱咐他们。”
李彩鸾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一眼,心想这丫头虽然长得不甚令人满意,心眼子倒挺多。
几乎在李彩鸾警告完众人的同时,五花大绑的李世元就被黑虎送到李相国的面前了。
听到睿亲王的亲卫面无表情一一述说出李世元的所作所为时,李士彦的老脸青色洋溢,与李世元灰白颓丧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李士彦叫过厅上的仆人,气急败坏道:“立刻叫夫人和二小姐上这里来!”
那仆人屁滚尿流地跑了,亲卫黑虎被请坐在厅侧的一张梨木椅上,拉平了衣襟,慢悠悠喝茶。
“李大人,请不要着急。我们殿下说了,这些不过是那罪人的一面之词,殿下自然不会偏听偏信。把人送过来就是因为相信大人的为人,还请大人秉公处理,问清楚是非因缘之后,本人自然会向殿下如实禀报。”
“多谢,累得黑侍卫您跑这一趟,本官实在是很惭愧啊!”李士彦脸色僵硬地一拱手,苦笑不已。作为父亲他岂能完全不知道女儿的秉性,就因为如此,他才敢肯定女儿能干出这事。要是平常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叫以刚正严明著称的睿亲王碰见呢。
“呵呵,好说,好说。”黑虎人长得憨厚,皮笑肉不笑倒不显得刺眼。
独孤夫人和李彩鸾都到了厅上。稀里糊涂见过黑虎以后,李士彦忽然怒目一瞪,手掌拍案,指着李彩鸾的鼻子道:“孽障!你说你今中午干了什么好事?为何那李世元说受你指使暗算了嘉平公主呢?!”
这话儿说的巧妙,“为何李世元说”,而不是“为何你这么做”,听起来似乎一样,可里头的道道就大相径庭了。黑虎不动声色抬了一下眼皮,看着怒发冲冠似乎真的痛心疾首的李相国,不禁微微一笑,心想果然是个老狐狸。
独孤夫人一呆,登时吓得要哭出来。一边颤抖着手扯着李相国的衣袖一边说:“老爷啊……不可能啊……彩鸾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定是……定是那李世元……该死的混账玩意儿不知为何背主诬告!老爷,你可不能受了外人蒙蔽啊,你可得替咱们闺女做主啊!”
相比母亲的慌张无措,李彩鸾吃了一惊,倒没有那么惊惶。心想多亏那小丫鬟提醒,手下人的嘴巴都封严了,无凭无据的也不怕他们查。
拂袖跪下以后,仰着头坦然道:“爹,女儿没这么做过。爹,您告诉女儿,是谁给您说的?”
李士彦一甩袖,转过头不看她的脸:“你这孽障!是李世元给睿亲王殿下说了,你还不速速解释清楚?!”
黑虎放下茶杯,站起来一抱拳:“李小姐,本人奉殿下之令来此。倘若小姐有冤屈之处,不如直接给本人说。”
李彩鸾仰着头,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黑虎,其中竟不见一丝心虚。坦然道:“这位大人不知,今日中午小女子随母亲上灵安寺礼佛,那李世元在途中……摔碎了小女子的玉佩,小女子一怒之下斥责了他几句。不想这人心胸狭隘,竟然负气未归。小女子还在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呢,倒不知道他竟然怀恨在心,竟跑去睿亲王殿下那里诬告小女子了。哼哼,这诬告也当真可笑。小女子和嘉平公主无冤无仇,怎么会当众派人暗算她呢?”
“说来也奇怪,这李世元怎么会认识嘉平公主并暗算于她呢?不过京城谁不知道嘉平公主武艺高强,剑法精绝。李世元之前毕竟是江湖中人,也许与嘉平公主有些渊源也未可知。不过他这么做,倒好像知道嘉平公主一定会来找小女子麻烦似的。甚至连睿亲王殿下都会为她出头……”
“大人,请您转告嘉平公主,倘若小女子之前有令公主看不顺眼的事情,小女子愿意专程向她致歉。只求她这一次千万别被小人蒙蔽。小女子倒是不怕被冤枉,天地昭昭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只是家父一向忠贞爱国,家姐亦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岂能因小女子之故连累了他们,若那样岂不是逼着小女子以死赎愆?!”
黑虎连忙打断她的话:“李小姐哪里的话,这关嘉平公主什么事儿呢?其实本人来此,公主殿下并不知情。
心道这李二小姐红口白牙的本事果然厉害,正如嘉平公主所说,要不是自己事先知道实情,单凭这番话,反而要怀疑是嘉平公主想借机陷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