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依淋雨淋得够呛,可是同样在雨中跪了一日的祺贵人,那才是真凄惨。
她先是被派去贤王府替皇后娘娘给贤王妃送礼,然后莫名其妙的,就看着顾挽情在自己面前摔了下去。她本想着身边有承徽帝的人瞧着,还算镇定,可是等到圣上来了,所有的指责却全部指向了她,有口也说不清。
这圈套明明就是承徽帝替顾挽情挖好了等着她来跳的,就是不知道原本与她联手的萧皇后又在里面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等到顾挽情难产了,苏碧池这才看见承徽帝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变动。可惜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自己便被承徽帝迁怒,狠狠的甩了两个巴掌。
男人啊,眼里有你的时候你什么都好,没你的时候你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也是碍他眼的草。
苏碧池轻声嗤笑着,反正在暴雨中也没人看清她的表情。却突然看见一抹银白色的衣角从檐下晃过,连忙低泣出声,委屈万千:“王爷。”
这委屈三分是真,七分化到极致,可是谢瑾却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苏碧池这才发现,原来谢瑾看的是被人簇拥而回的顾依依,而不是她!
那对母女到底使了什么妖法,承徽帝为顾挽情一改薄幸也就罢了,怎么连那个小丫头片子也勾得谢瑾痴迷!
苏碧池只觉阵阵眩晕,恨不得吐血,指甲都掐断在掌心里。
明明在那之前,她苏碧池才是谢瑾心里望而不得的那个人,才是承徽帝后宫里一跃三阶的宠妃。
为什么如今所有天地间的恩宠,都到了顾家女人的头上!
虽然对外宣称贤王之子是早产而生,体弱不能见人。可知道内情的,却都晓得那孩子是足月而生。
顾依依趴在摇篮边不停的逗弄着弟弟,他跟刚出生时皱巴巴的丑样子不同,粉粉嫩嫩的小脚丫总是在顾依依手心里乱蹬。
顾依依前世是独生子女,她虽然很喜欢小孩子,可是从未有过血缘如此亲近的弟弟。
嗯,如果能忽略狗皇帝的一半血缘就更好了。
顾依依把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亲了又亲,真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长得像娘亲,哪怕隔代遗传,像将军外祖都好,就是别像了狗皇帝。
不然,母亲大人怎么放的下心里的膈应,好好待他。
顾依依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淤青已经消散,完全看不出那日的命悬一线。她真的是在仗着自己女主的身份一次又一次的挑衅着承徽帝的底线。
皇后萧家已被她得罪,苏碧池也因这次的事情被降成答应贬去冷宫。可顾依依知道,只要留她一条命在,迟早会卷土重来,翻身复宠。
啊,万恶的女配啊,不到死亡的最后一刻,永远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她大概真的该去西苍避一避风头了。
也不知道裴醉此刻的身份又能成为日后多大的助力。
顾依依从摇篮里把弟弟抱了出来,戳了戳正对着她吐泡泡的嫩嫩的脸蛋。原书里母亲大人能替谢瑾登基,那么这一世,顾挽情早晚也会将这个孩子送上太子的位置。
她的嫁妆顾挽情已经备好,丝毫不逊色于昭容公主的排场。
她的这场婚事,不仅仅代表着顾家对顾依依的看重,还有代表着对西苍大皇子继位的支持。
虽然裴醉并不曾言说,但每次的书信,字里行间的焦躁已经显现了出来。
姜幽依旧不肯招选驸马,但是却频繁地出入重臣的府邸,很快便有谣言出来,说是很多的能人异士都成为了姜幽大公主的入幕之宾。
十七岁的姜幽,为了权势和支持,在西苍之地艳名高涨。
却也是真的把姜氏女皇气得恨不得提早退位。
七月里,顾依依终于带着嫁妆和嫁衣,以及她写给裴醉的那一叠书信,舟车劳累,到达了西苍。
顾挽情不放心,把承徽帝留给她的几个暗卫全部给了顾依依。而他们这一路上,也确实是危险不断。
这便是身为女主的最大“福利”吧,既然顶着女主光环,那便要接受四面而来的威胁。但同时,女主光环也决定了女主注定不灭。
顾依依千辛万苦才到了西苍,再更加艰难的到了西苍的都城。
西苍气候干燥,正值夏季,哪怕是坐在马车里,顾依依也快被暑气熏得晕过去。正在心底抱怨着这个世界没有空调的时候,突然听见马车外嘈杂了起来。
“快看!是大皇子耶!”光听声音就可以脑补一系列的花痴状。
顾依依一听见谈论的是裴醉,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险些扭到脚都顾不上。
路边的人群已经被侍卫隔绝开来,她挤在里面,看着被人簇拥着走过去的裴醉。轻袍缓带,气势非凡,就连侧脸的线条也变得硬朗起来。
“阿醉!阿醉!”顾依依欣喜的踮着脚冲着裴醉挥手。可是接下来,她的表情却冻在脸上,一瞬间如坠冰窟,四肢百骸也僵硬起来。
她分明看到了裴醉抬眼朝她这个方向看来,可是下一秒眼神却从她的身上淡淡扫过,然后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就连踩到身后的人都没有注意。
“不长眼啊你!”身后的男人暴躁的脾气,差点想要直接跟顾依依算账。他指着顾依依说了半天,可顾依依却一直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现在的裴醉,还是她的那个阿醉吗?她让他来西苍,是不是真的错了?
“顾小姐,请跟着老奴一起走。”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顾依依身后。
顾依依吓了一跳,这才从刚刚的神游中回过神来,怔在原地,“你要我去哪里?”
“大殿下的未婚妻,自然应该住到大殿下的府里去。”老者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表述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
要知道,太过明目张胆的迎接顾依依的到来,只会替姜幽大公主找到裴醉的软肋。
顾依依一扫阴霾,满心欢喜地跟着老者回到了裴醉的府邸,可是等到天都黑了,她也没见着裴醉回来。
她本以为睡一夜起来就能跟裴醉好好的叙旧长谈,可是几天过去了,她却连裴醉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抓着府里的下人询问,又说大皇子每日夜里都会回来。仔细看自己的枕边,确实有人睡过的痕迹。
顾依依有一个说不出来是坏还是好的毛病,就是睡着之后风吹雷打都不动。终于,这一夜她强撑着不肯入睡,顶着月色坐榻边,这才见到了裴醉。
“你怎么没睡?”裴醉的声音有些疲惫,他坐在榻边脱下靴子,翻身上榻,将顾依依揽进怀里,用头抵着她的额头,“以后别等我,太晚了。”
“我不等你的话,就根本见不着你了。”顾依依声音低低的,有些委屈,她将脑袋紧紧的埋在裴醉的胸前,“我在西苍人生地不熟,我只有你。可是你每天这么晚才回来,早上天不亮又走……”
裴醉叹了口气,他本就不太熟悉朝堂之事,姜幽又每日联合众大臣给他施压,折腾得他焦头烂额,“我这不是忙吗?”
“我知道啊,我也没闹着要你白日里陪我,可总不能连夜里你什么时候睡在我的身边都不知道啊。”顾依依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是抬头看见裴醉一脸的倦意,抿了抿唇,伸手摸摸裴醉的眉心,将自己埋到他的怀里。
“算了,睡吧。”顾依依低低的说道,她不知道是说给裴醉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好不容易来了西苍,不是为了跟裴醉吵架的。夏日炎热,怕是她有些心浮气躁了。顾依依闭上眼,伸手紧紧抱住裴醉,可是就连这样简单的相拥而眠她都只能短暂拥有。
半夜突然而至的急促敲门声将睡梦中的顾依依惊醒,她猛地坐起来,然后一把扯住刚刚起身的裴醉的袖子,“你就不能多陪我睡一会儿吗?”
“依依乖,别闹,我真的很忙。”裴醉伸手拨开顾依依的手,然后坐在榻边穿起了靴子。
“我帮你穿。”顾依依说着爬下榻,替裴醉捡起剩下的一只靴子,可是却被裴醉从手里夺了去。
“不用,我自己来。”裴醉头也不抬的拿过另一只靴子,他并不习惯被人伺候,就算是刚到西苍的时候,姜氏女皇赐给他的那些侍女婢从,也都被他打发得远远的,不得入私院半步。
顾依依手在半空中僵了僵,然后慢慢的放下去,轻轻“哦”了一声。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两手。额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根本看不清表情。
裴醉穿完靴子,见顾依依这样,知晓她又不开心了,刚想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解释两句,却又听着敲门声急促的响起,只能急匆匆的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就这么拿起榻边的衣服,一边套一边走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儿?”裴醉询问门外候着的部下,这些人都曾是姜氏女皇的亲信,现在都转投在他的手下。
“这……”部下朝着裴醉的房内看了一眼,一个十五来岁的小姑娘赤着脚站在地上,听说是大皇子的未婚妻,从大周过来的。他们西苍的事儿,怕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吧。
“边走边说吧。”裴醉回头看了一眼阴影里的顾依依,挥手让她回到床上去。然后冲部下扬了扬下巴,朝着书房的方向示意。
“大公主那里又有动静了……”部下边走边仔细的汇报着姜幽那边的情况。
裴醉****的声音越来越远,顾依依赤脚走到门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下。
顾依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大度知趣,而不是拖裴醉的后腿。
可她终究不过是个肤浅的女人罢了。
现在的她,跋山涉水来到西苍,却只能留在裴醉的府里,每天看着日升月落,坐井观天,等裴醉回来和自己相拥而眠的那两个时辰。
她不知道裴醉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裴醉在对抗什么。她好像变成了裴醉生活里的局外人,只能活在他画出的那个小圈子里,等待他偶尔的驾临。
不满足啊,根本不能满足啊。
谁在爱情里不喜欢得寸进尺?可她别说进尺了,就是想见一面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