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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的病来了

在沉重的工作压力之下,我的身体开始顶不住了。8月份,有人告诉我:

武总建议把新疆总部基地(非利润中心)、金风研究院(非利润中心)、德国VENSYS作为三个独立业务单元设立,还建议把我直管的集团企业管理部与战略管理部合并,由战略管理部一位负责企业策划的干部(缺乏经营计划管理经验)主持集团经营工作。当我询问如何安排企业管理部的主要干部时,武钢告诉我:他做副职,他不是一个计较职位的人。我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工作带给我的最后一点激情与快乐,瞬间荡然无存。我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休息了。

6月初从巴厘岛参加女儿的婚礼回来,看到一份武总与电控技术中心干部的座谈会议纪要,座谈会上多数人对公司决定一部分人合并到天诚同创大为抵制,有人认为天诚同创的企业文化、工作氛围有问题。有一个叫刘炳的干部甚至认为2008年是电控部门最不团结的一年。

作为天诚同创的董事长和2008年电控事业部的负责人,我看到这样一些与事实严重不符的内容很受伤害。我不明白,对天诚同创这个我亲手创立和调教的公司,对电控事业部当年卓有成效的工作,怎么会出现如此对立的意见。于是写了一篇《驳刘炳式的“团结”》的文章发给武总和刘炳。

刘炳当天找我当面道歉,说搞错了,是2007年电控部门不团结,不是2008年。

武钢在回复我的邮件里严厉批评我:“以李总的德高望重这样指责他人,今后谁还敢向你反映情况?”我请他看一看那份会议纪要再说,他看后告诉我:

纪要的内容写的不对,座谈会不是那个情况。

他还忽视了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关于电控部分人员与天诚同创的合并一事他是安排我负责的,他召开这样的座谈会没有让我参加,他看过纪要也没有对错误地批评我表示歉意。我到金风五年多,武钢一直对我尊重、客气,武钢这样不客气地批评我还是第一次。对于已经在勉力坚持、自尊心甚强的我,离开的种子已经埋下。

8月初请假到刚刚在瑞士安家的女儿家休养。一天深夜在睡眠中突然发生头晕,这在过去是没有过的(自2005年春天之后,几乎每年发生一次头晕、呕吐。但基本只发生在白天清醒的时候)。

9月中在北京家里,又是夜里睡眠中,发生一过性脑缺血,一瞬间眼前一黑,醒来一身冷汗(这是从未有过的)。连续点滴、吃药治疗到国庆节,头晕的症状一直未能根除。

国庆期间,我在学生们的力邀下,回到43年前下乡的海伦农场,抱病参加学生们高中毕业40年的活动。看到自己教过的学生们大都已退休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退休的想法再一次在我的心中升起。

回到北京,我主持了一次集团的总裁办公会,那是一次为公司寻找出路的重要的会议。会议就公司目前的紧急问题、关键问题,请大家进行广泛而深入的讨论,拿出措施与办法来。会议发言热烈,整整开了一天,董事长最后总结。

有人事后说会议开得很成功。也有人说,主持会议的我对一些人的态度不大好,不让人说话。我自己认为会议很失败,会议的结论似是而非,并没有对今后的工作形成重点突出的明确的指导性意见。公司该怎么做,哪些方面需要调整——人们不得要领。

我在失望中给武总发了一条短信:从今以后我将不再主持此类会议。我没有说为什么。

10月14日,我给武刚董事长发送了自己打算11月1日不再上班、正式退休的邮件,两天之后武钢怀着依依惜别之情同意了我的请求。他对我五年三个月工作的评价,让我觉得这几年没有白过。

1999年11月,我曾因冠心病坚决地辞别华为的任正非。12年后,同样在11月,我因脑缺血不得不向金风的武钢辞行。不同的是,前一次是辞职,这次是退休。在疾病面前,我两次举起了投降的白旗。

2010年8月,我曾写过一篇《做事要有基本判断力》的文章,那篇文章开头的一段可以作为对我加入金风几年的基本概括:“在我进入金风恰好四周年的时候,回顾四年前的决定,至今觉得英明正确。

第一,没有想到在我即将退休的年龄,能够进入一个不仅在国内即使在世界上也算热门的可再生能源领域——风力发电行业,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尽到自己的一份力。做一件意义越大的事情,越会让人感到神圣;第二,没想到我会进入金风这样一个远在大西北,却是一个有追求、讲文化、十几年一直引领中国风电发展的标志性企业,他们会重用我这样一个倔强的老者,并将我融入其中,也可以看到这个企业的包容性与感召力;第三,没想到四年中担负过的所有工作——不管熟悉的(如企业管理,如电控工作)和不熟悉的(如基建工作,如质控工作)基本都能胜任愉快。我对自己的接受能力和适应能力也深感满意。尤其2008年底创建天诚同创这样一个充满朝气、比较有前途的新企业——让我许久以来亲手建立一个花园式的现代化工厂的愿望在金风实现了;第四,这四年中间的确有过诸多的不满意、不适应、不愉快,也萌生过退意(如2008年底写过《难说再见》)。但我看到公司在此期间一点点一天天的变化,这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理念、方法、影响、推动在慢慢地开花结果,对此感到欣慰。”

2011年10月25日,金风第四期管理干部培训班结业,我作为班主任给他们讲了最后的一课:我已经做了四期的班主任,在你们本期学习结束的时候,我也要退休了。我送给你们的临别赠言是我一辈子的收获:一心,二无,三简单。一心就是永远保持一颗真诚之心,善良,正直,进取,包容,无论是否因此上过当,吃过亏,都要不改初衷;二无就是做到无遗憾,无惭愧。想说的话,该说的话,就说;想做的事,该做的事,就做。而且尽量做得最好,不留遗憾;到我这个年龄如果有遗憾、有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永远对得起父母,家庭,朋友,供职的单位,岗位,同事,工作,还有良心,没有惭愧。三简单就是:

人际关系简单化,复杂工作简单化,生活追求简单化。如果你们记住并认真做到以上几条,就会活得快乐、有价值。你们那么年轻,有许多机会等待着你们。

我羡慕你们。衷心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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