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双手背在身后,书院袍服的宽大袖口快垂到了张放的脑袋上。
张放万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候会有人出来救他,更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个人。
因为他和这姑娘并不熟,确切地说是一个月前才第一次见到,而且不久前还曾“得罪”过对方,所以他此刻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吴老三的打手们,也都张大了嘴巴。
不过与张放不同,他们的惊愕好像来自其他方面。
“这,这小娘皮长得好标致呦!”
“是啊,咋跟画里神仙似的。”
“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她生辰八字、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嫁没嫁人。”
“搞清楚有什么用?你都已经成亲了,人家会看上你?还是让给我吧。”
“完了,完了,老子已经专注光棍二十年,怎么现在又动了春心!”
“呸!你动春心了找花车上的粉子去,干嘛把手往我老婆身上摸!”
姑娘仍负手不语,似根本没有听见周围人对她的议论,甚至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周围人的存在,面无异色,挺立如竹。
张放目光扫过人群,看到那些人脸上的赞叹和痴迷,顺便还扫过不远处高踞花车上的楚红袖,发现她双眉紧锁,望向这里的目光透着股不悦,心中一乐,暗想大概是不喜这姑娘一出场就把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吧,果然是美女相见,分外眼红。
“喂。”他费劲地把身子撑起来,仰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姑娘淡淡地看他一眼,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张放语塞,不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好不语,把头低下来,他看到地下散落的那根根棍棒,这才想起刚才那一瞬间的情景,心中惊诧难止。
这些棍棒肯定都是被一击而同时打落的,那这女人的出手得要多快?而且,自己刚才根本没看清她是如何出现,简直就像鬼魅一样,这姑娘一个月前入郡学时,田夫子讲过她精通武道,可没想到会这么强。想起昨天自己懵然无知地“调戏”过她的事,张放背脊上不由冒出冷汗。
不远处,吴老三皱着眉头跨前一步,拱了拱手,“那个……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晏雨。”这位书院同窗的声音和煦清淡,似弱柳扶风。
“晏——姑娘。”吴老三咽了口唾沫,他被晏雨刚才的那一击给吓着了,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敢问——您和这人,是何关系?”他指了指张放。
晏雨轻垂螓首,扫了张放一眼,却并不答吴老三的问题,只是道:“我要带他走。”
吴老三皱着眉头,思绪纠结百转。他自身功夫不济,但纵横梧丘多年,混过场子无数,也见过很多高人,所以眼力并不差。刚才晏雨的身形快得匪夷所思,他根本没有看清,而且紧接着只一击便让自己十多个手下的大棒脱手,他便已经知道就算自己这边所有人加起来,也肯定不是这年轻姑娘的对手了。这种事他一辈子都没碰见过,如此年轻,还是个姑娘,却如此深不可测,他万分惊愕的同时,却也清楚地知道这纤纤女流根本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人物?
不是能得罪的人物?那就是大人物喽,或许还是个上层人物,他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灵光,“姑娘可认识郭冲郭二公子?”
晏雨秀眉微蹙,想了想,“好像认识。”
吴老三面色一霁,心想这便好,梧丘城里,知道郭公子大名的,谁会不卖他一个面子呢,又想郭公子向来风流,若认识这漂亮姑娘,怎肯放过,他们会不会……
他一顿腹诽,再上前一步,低声道,“在下今日,便是在为郭二公子办事。”
晏雨又皱了皱眉头,“哦,那你就告诉他,我把这人带走了。”说着,她甩开白色书院袍服那宽大的衣袖,卷住张放腰身,把他提起,仿佛他就像布帛样轻。
吴老三一阵郁闷,又仔细重复了遍,“是郭冲郭二公子。”
晏雨不解地看着对方,“我知道了,我们这就离开。”
吴老三大窘,心想真是驴唇不对马嘴,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咬咬牙,他伸开胳膊,“你不能把人带走。”
晏雨淡淡看他一眼,“你不是我对手。”
“那也不能就这样让姑娘把他带走,不然在下如何对郭公子交待?”
晏雨摇头,“我不想和人动手。”语毕,她忽然纵身跃起,一道白影冲上天空,如白虹贯日,眨眼间,便跃过了街边青黑的屋瓦,消失不见。
街上百姓,全都呆呆地望向那碧蓝如洗的天空,张大了嘴巴,仿佛白影带着那个受伤的小伙子不是去了屋后,而是去了天上,去了天宫。吴老三也长大了嘴巴,暗想怎么会这样,回去如何跟郭二公子说呢?
许久之后,停滞的花车队伍才再度起行,然而此时街道上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喧嚣,而是安静了不少,不时仍有人抬起头来,看天上还会不会再突然落下个砸花车的年轻人,或者落下个白衣如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