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要落下山的时候,齐山满怀期望地跑回家中,拿一张纸横在父亲面前。父亲看了看,闷声说:“知道了!三等奖而已,走开走开,别影响我干活儿。”说完,又开始给木头门上刷油漆。而立在一旁的齐山,忽然愣了一下,问道:“爸爸,你不是说只要得奖,就给奖励么?”父亲停了一下,目光转向齐山,瞪着他,吼道:“滚蛋!”声音很大,顿时吓住了齐山。齐山没有再说什么,原本攥紧奖状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奖状也像废纸一样掉在了地上。
回到卧室中的齐山,不知为何怎么会有一股心酸的感觉,但是在他纠结问题之前,两行冰冷的泪水已经流下,就像倾盆大雨的骤然降临,没有丝毫预兆。当初父亲给他许下美好的诺言也是如此。可是有一点,齐山努力拼搏的成果,却不是没有预兆的降临,得到奖状的过程是很漫长而又辛苦的。这是脑力竞赛。
齐山的父亲是一个旧时代的人,他当初高考的时候,成绩虽然属于中上等水平,但是由于当时学校少,加之全国上下腐败的也很严重,因此,某个官二代就把他的名额给顶替了。他的家庭很穷迫,所以只能回家种田了。他的理想绝不止于此,所以心有不甘,而和大家一起种田干活,更是令他苦不堪言。这就是人精神上的痛苦。因而,他把一切的心愿都强加给了齐山。
可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哪里能清楚父亲的痛苦。哭了一会儿,齐山擦了擦眼泪,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喜欢他的奖励。”嘴中是这样,心中却很懊恼,又极其伤心。
接下来的假期,他没有像电视剧中的主人公那样,无论受到怎样的挫折,都会义无反顾的奋起。恰恰相反,齐山是完全的萎靡不振,整日以电视剧,动画片作为消遣。这其中的缘由很简单,那就是电视中的主人公做的事,都是他们自己极其喜欢的事情,甚至全都可以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可齐山则不然。他根本就像是在喝毒药似的,被迫接受其父亲思想的鞭打!说实在的,他很痛苦,不仅痛苦,还很累。
父亲常常告诉他:“你要努力学习,不要整日向其他孩子一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得不得奖不重要,不要在乎别人的话,重要的是,你必须去拼搏,去苦干!”父亲前面的话,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可是后面的话却大有问题。因为父亲也会像其他父亲一样,用物质刺激齐山,鼓励齐山去争夺奖状。而齐山也会像其他孩子一样,盼望无忧无虑的消遣玩乐,孩子的世界可不就是这样么?结果,齐山又想遵照父亲的说法成为一个优秀学生,得到父亲的赞许;又想成为一个没有家人管着的,且能够随意进行游戏的童话中的孩子。于是,他陷入了迷茫,迷茫还未结束,又被父亲带入物质刺激的漩涡,陷入漩涡还不算,父亲还要亲手将漩涡中的齐山击垮。
那这是父亲故意的?决不然,全是因为父亲本人也极其纠结,认不准人生的路到底该怎样走下去,于是乎,只能是随着庸庸大众慢慢老去,用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也不会付诸现实的理想,麻醉自己,鞭打齐山。父母总是自以为是的教训孩子,却从不知道那竟是自己为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孩子,编织出来的心甘情愿的骗局。那么,齐山呢?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成为了父亲不经意间培养出来的做梦道具,从小就被父亲定格在很高的位置上,并给与齐山很重的使命感。而齐山呢?齐山只是个现实中的孩子,他不是个神童,他也没有多么高的追求,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他绝不是情愿的,但是又无可奈何,况且他还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大人的思想怪圈。
平常的齐山是不怎么呆在家中的,他喜欢和一群小伙伴去玩,“弹弹珠”,“对游戏卡”,“摔四角”,等等之类的小孩子游戏,甚至和小女生一起玩“过家家”。他已经一星期没有出门了,整天就是吃了睡,醒了吃,睡不着就看电视,或者自己一个人打游戏。那游戏机还是大伯家的大哥玩剩下的,当初他总是被大哥数落笨蛋,玩不好游戏,不过有玩的已经很不错了。
齐山的父母,整日忙于奔波,哪里有余暇管他?更何况他父亲还不是向爷爷奶奶和母亲说了一个很有道理的话:“这小孩子,是个啥,将来就会长成什么,笨蛋就是笨蛋,聪明人就是聪明,不用管的。”他不仅是对家里人这么宣传他的教育,就是亲戚朋友也仍是这般。他还有个癖好,或者说是习惯,就是指着齐山嘲笑与数落:“笨蛋,连这个都不会,天天上学上的什么?”
只有父亲一人么?也不是。他的家人,爷爷奶奶和母亲哪一个不是?也许只有街上的人,或者他的老师会说一句公道话:“这孩子,也挺聪明的,学东西蛮快的。”其实,齐山真的没有那么笨,绝大多数的问题,他自己都可以解决,只是这成人的世界他不懂,受成人影响的儿童世界他更不懂,为什么?只因为他比较诚实。
可能他自卑的心理形成、壮大,和大环境恐怕也是有很大的关系的。他一段时间不出门,是因为之前,他向同学们许下的诺言:“期末考试,只要我能得到老师颁发的一张奖状,俺爸就会实现俺的一个愿望。”当时,同学们都在羡慕他,大家都认为齐山的爸爸真好,都在期盼着齐山会得到什么奖励,以至于去跟他们的家人要。可是,现在的齐山两手空空,哪里还有脸面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他们一定会嘲笑他,比大人的世界更加直接。
一天,父亲刚从工地回家,就和正在做饭的母亲,说道:“听说咱村儿的后街东头儿,新开了一家补习班,我看齐山这孩子应该去补习。”母亲边炒菜边答应道:“恩,我也是这么觉得,齐山的学**是不拔尖儿,补一补也好。”齐山的作业刚做完,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中别提多难受了,可是能怎么办呢?以前他只要对父母的指示,稍微不遵,就会挨母亲的打。大家都说母亲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但只有齐山知道,母亲下手绝非吓唬,那是实实在在的打骂。挨打之后,齐山的身上常常是一大片红色,偶尔几回,身上几片儿地方都肿了。
齐山只好默默的接受,跟着父母来到补习班,交钱报名,然后夫妇双方再训诫儿子一遍,展示一下父母对他的付出,和强调他们付出的不容易。就这样,齐山在这里补习一段时间。附近有一个游戏厅,厅内的游戏远远超越了游戏机上的游戏,而且厅内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再想想他们这些孩子在这里玩这些,多得劲哪!我天天在家里过得是个什么生活儿?这天,齐山带着愤怒和再也忍受不住诱惑的心情,和补习班上的几个孩子一起去了。
刚进入游戏厅的他,只觉得这里阴暗潮湿,还有一股刺鼻的烟味儿,甚至还有另外一股厕所味儿,那些屎那些尿全都随着角落里的厕所流了出来,简直不敢进去上厕所!这就是典型的农村孩子们娱乐的场所,是完全没有办法和城市中相提并论的!哪怕是这卫生!他只是这样想,但是他跟着前面的同学往里走,看见那一台台大型的游戏机里的画面,让人一看就想玩,一玩就会上瘾的游戏画面。但是由于自己没有钱,心里只好干痒痒,挠挠也无法止痒,更何况是心里的痒!
齐山就想静悄悄地离开,不带走一点烟雾。坐在一旁的老婆子似乎是这里的老板,约莫有三十八九岁将近四十岁的年龄,长得也很丰满,凹凸有致,脸蛋虽然有些发黄,但是由于她的会打扮倒还凑合,看起来稍微暴露些,举止言语什么的倒是不错,这就使得他和其他的农村妇女不太一样,似乎比那些只懂得生孩子养家的妇女强一些,至少会让人容易喜欢她,尤其是在小孩们的世界里,因为她没有父母家人的刻板与无趣。
她看到齐山要走,赶忙上前留他,温声细语道:“小弟弟,是要走么?怎么也不玩一玩,这游戏都很好玩的呀。”齐山见到这老婆子婀娜多姿地走来,心中很是莫名的紧张,听到她这般说话,紧张感立即散去,老实巴交的答道:“我……我……没有钱,您这不是还要收费么?我玩不起。”说完后,他立即感到一阵委屈。她弯下腰劝说道:“没事,我是这里的老板,要不你就先在我这玩,先欠着记我账上,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说。”她料准了齐山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