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绝望了,我甚至想到死。
我染上毒瘾的事我没敢告诉汪沄,我怕她鄙视我,更怕她抛弃我。
我的脾气越来越坏,情绪也越来越无常,动辄就对汪沄大吵大闹。
汪沄一直压抑着情绪,对我忍着。
她一直劝我振作,不要自暴自弃,每逢这时,我会变本加厉地对她无理取闹,我会说一大堆以前说过的伤害她也伤害我们感情的话。
汪沄对我越来越失望,她会说:“陶子,你变得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这还你不都是你害的!”我冲她大叫:“我原本什么都可以有的,是你把我害成了这幅模样!我恨你!”
而与此同时,我毒瘾发作的时间也间隔的越来越短,越来越频繁,我学会了破坏东西。急躁起来,我把屋里为数不多的东西全部破坏一遍。
可是无论搞破坏,还是用酒精麻醉自己,那瘾发作起来,让我痛不欲生,欲死不能。
我终于放弃了挣扎,向阿三投降。
当阿三看到我的狼狈样和屋里乱七八糟被破坏掉的东西时,他假惺惺地说:“陶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一个电话我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给我!快!给我!”我如饿久了的狼,眼放绿光。
他帮我燃着,我如得到续命仙丹,迫不及待地抽起来。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久违了的快乐。
突然,手里的烟空了。
睁开眼,阿三正手持那半截烟,冲我诡异的笑。
我去抢,他躲开了。
“这样吧,陶子,我们做个交易!”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我侧耳倾听。
“跟我走!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有这个!”他晃晃手中的烟。
“做梦!”
“不,不是做梦。”他并不生气,且正色道,“我保证能做得到,我父母在山西老家经营着一个现代化大型煤矿。你也知道,现在原煤市场形势一片大好,煤价一路攀升,我们不用担心有一天我们会没钱花。”
“煤总有一天会被挖完的!”我挖苦他。
他笑:“不用担心这个,那煤矿再挖五十年也挖不完!至少我敢保证在我们活着的岁月里,它绝对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怎样,你看这笔交易划算吗?”
他走到我身边,欲伸手抱我。我顺手拉过手边的小木凳向他砸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凳子不偏不倚紧擦着他头皮右侧飞去。
我看见他右额近头皮处有隐隐的、细细的血丝冒出,我一边恐惧地后退,一边仍壮胆似地说了句:“这是你自找的,是你自作自受!”
阿三用手摸额头,我的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身子紧紧往后缩,同时手里死命的抓住一个靠背椅,以准备随时对他的进攻进行反击。
他放下手,看到手上斑斑的血迹,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发作。
“陶子,我说过我对你是一腔热情,真心实意的,我希望你考虑我的话!”
看他平和的表情,我放下心来,我拿了面巾纸让他擦拭额头的血迹。
他擦干净后,我看到伤口没什么大碍,只是蹭破了点儿表皮。
“对不起,阿三,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道歉。
“这点伤算什么,只要你解气,伤再重也没什么。只是你真的要好好考考虑虑我的建议。”
“没得考虑!”我的口气依然坚决,毫无商量的余地。
“陶子,你不要后悔!你不要非得弄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来求我!”他也强硬起来。
“你放心!我陶乐然就是死也不会去求你!”
“好!有种!我看你能坚持多久!”他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他的身影在门口闪出又闪回,他斜倚着门框,拿着一包已拆了口的烟向我晃着,恶笑道:“记住,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就来找我,我随时恭候!我有的是耐心!”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去了。
我瘫坐于地上,伏膝啜泣。
我想,这样的日子真是连下地狱都不如了。
汪沄在外滞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质问她,她总是说忙。
“你骗我!你讨厌我了,你不想回来面对我,是不是?!”我大声责问她。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信,你现在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我立刻哑住。
她戳住了我的软肋!
这时,我又会求她原谅,告诉她我是多么爱她,多么害怕失去她,失去她的爱。那样的话,我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时,她也会反过来安慰我:“陶子,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多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等你心绪平静了,一切自然可以重新开始。”
“你不知道,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了!”我又在她怀里饮泣。“我已断了进那个圈子的途径了,这一辈子的明星梦在上一个剧组里已做完,一切都结束了!我没有梦想,没有事业,没有爱情,没有一切了,我只有你!”
“我也只有你。”她柔声道。
“你发誓一辈子不离开我。”
“我发誓!”
“不离开我!”
“不离开你!”
这像一种誓言!我喜欢听这种誓言。尽管说者听者都对这种不确定的未来心怀茫然,但我们的誓言在许出时依然铿锵有力。因为这种爱一开始就看不到希望,因为这种爱诞生在一种纯粹的情感中。
“只要你永远爱我,不能演戏,不能成名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只要你的一颗心,一颗心!”我强调。“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会先杀了你,然后我再自杀。我要你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别说的那么恐怖,我讨厌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是说真的!”我用清澈的目光对她,以示我的真心。“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你害怕了吗?”我盯着她看。
“笑话!”她斥之一笑,翻身把背朝向我。
我用力把她扳向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伤不伤心。”
“我讨厌你说这样的话!”她面带愠色。
“我说的是真的。”我哽咽。“如果有一天,我先死了,你会不会心痛,会不会想我?”泪如急雨,颗颗滚烫,滴落在我和她的身畔。
“傻陶子,别总说这些令人压抑的话题,说点开心的。”
“不,我非要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先死了,你会不会很快就忘记我?”
“怎么可能!”她抱紧我,“我会一辈子把你记在我心里的。”
“我——也——是。”我泣不成声。
“你是种在我这里的。”我指指我胸口。“你像一颗罂粟,你的影子从进入我心底的那一刻就在我心里植下了。你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并逐渐生长出大朵大朵的美丽娇艳的罂粟花。”
我的眼光开始迷离。“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罂粟花,知道吗?你永远对我充满诱惑!那怕我明知道你有毒,我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奔向你。因为你已在我心里下了盅,我离不开你,也不想离开你。格儿,你告诉我,我们这是爱情吗?”
“是!当然是!”她的口气无庸置疑。
“那别人也这么认为吗?”
“我们管不到别人。感觉是我们自己的!”
“那我就无悔了!如果是这样,有一天即使我死了,我也不后悔了。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也有爱情,也有爱人。嗳,格儿,将来有一天我们去领养个小孩吧,那样就更像是个家了。”
“只要你愿意,你说什么都行。但那得等到我们经济条件允许的那一天。你不是说要给我生个小孩吗?”她揶揄我。
是的,我是说过这样的话。那是我刚迷恋上她时跟她开的一个玩笑话。
她问我说你怎么生?我说我上街随便找个男人问题不就解决了。
她当时的面色一变,极不痛快地说:“我讨厌别人碰你!”
她甚至为我那句玩笑话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她板起脸不理我。我却很高兴,因为那说明她在乎我。
我说,“那你说怎么办?我又没有能力自己生!”
“我有办法!”她兴奋起来,“我们要个试管婴儿!”
“去你的!”
“真的!这是个绝好的办法!如果那样,这个孩子会很干净。又经过你的孕育,他会很漂亮。我会爱他的,真的!”
那时候的汪沄也是疯想法一大堆。我每每会被她的美好设想所诱。只是到后来,在她明白我已死心踏地的喜欢上她时,她开始变得现实。她一直说她没变,可我知道她确确实实是变了,变得对我不大用心了。
那些夜晚,我总是在她怀里被恶梦惊醒。我不是梦见汪沄弃我而去,就是梦见阿三狰狞着面目对我狂笑。再要不,就是我梦到自己被毒品腐蚀得只剩下一架骷髅了。我总是在梦中哭泣着醒来。
汪沄说,你怎么了,陶子?你最近怎么了?
我总是说,我梦见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四周饿狼遍叫的孤零零的荒山顶上。
这是我的一个梦。我的一个残酷可怕的梦境!我曾被它吓得毛骨耸然,大哭不止。
汪沄只当我是心情不好,才会有那些恶梦。她不知道她的爱抚能驱除我对梦的恐惧,却驱除不了那无数个毒瘾的小虫子对我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