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伏在墙头的“贼人”,当然就是应宽怀。猫跳下围墙之时,他也怕被这夜巡军队发现,而耽误抓胖子。看这将军演戏,心中微觉好笑。吃过大意之亏后,他变得谨慎多了,当将军假意找茅厕时,就猜测可能被这表面粗豪、实际奸滑的将军发现。可心中坦荡,并不畏惧,只把一口精气提住。
及至将军猛扑过来,向自己打出两拳,出手格挡之下,顿知这将军果然真材实料。这两拳好不威猛,特别是右手打出的拳风与将军相碰,如撞巨石。于是借力后飞,在楼檐上一点飞到树枝之上。经过追捕胖子时长距离奔走,对提气急纵的窍门也增加一些,此时应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好不痛快。
就当应宽怀对徐云飞说明身份时,路对面矮阁楼上。胖子十分机灵,看到军队注意力被应宽怀集中过去,心中大喜。轻轻起身,沿着阁楼边狭窄走道,就想开溜。没想应宽怀黑暗中洞若观火,发现阴影中的他。开口直喝,胖子一听,加快脚步,跳下矮楼后,寻得一小巷口,又是急急逃亡。
胖子此时心情,与小时候偷看邻居姑娘洗澡,被人发现后急追时近似,十分无助。又对应宽怀追踪的本领极是无奈,拐进不起眼的横巷,竟被发现;先出门好一会儿,还被追上,心中直把应宽怀大骂。
胖子象一只圆溜溜的土拔鼠,不敢跳到屋顶上飞奔,专寻小暗巷钻。而后面两只“老鹰”追踪着,就这样,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直向北门而去。
象这般局面,总是逃者占优势,应宽怀也不好过。后面的将军身形看起来壮硕,轻身功夫却极俊,应宽怀飞檐走壁也好,暗巷穿梭也罢,竟是难以摆脱。既要防止将军袭击,又要追踪胖子,速度便慢了许多,这才让胖子好过一些。
应宽怀左右为难,徐将军在后面更加惊讶。看这少年,分明不过二十,可除了斗气精深外,“逃起命”来,也这么滑溜!他对气机难以锁定应宽怀始终耿耿于怀,这片城区又建筑乱糟糟,地形复杂,他一心一意跟着,不敢松懈。起先是非把应宽怀逮住不可,追了一会儿,心中愤不过这少年年纪幼小,却有极深功夫,好胜心起,竟然较起劲来。
徐云飞哪有应宽怀的目力与耳力,注意力又全部集中于应宽怀身上,始终以为这个少年贼人怕被自己所捉而逃。其间徐云飞也发过斗气,想把这少年贼人打下,但出得几拳后,发现这少年即便身在空中,也转折如意,就知徒劳无功。只得作罢,心道:你身法迅捷,我就不相信斗气比我还深厚!就比一比耐力吧!
就在徐云飞惊疑时,渐渐接近北门。北门城墙高有五丈多,一般人望墙兴叹!他心中暗喜。却听到前面应宽怀竟然在长途奔跑中开口:“将军,我确实不是贼人,有一伙贼人半夜抢劫城中名医杜家,我刚好到那里求医,现在有一个肥胖贼人逃走,我正在追捕于他。”语音竟如平常对话,徐云飞更加惊讶。
可先入为主,徐云飞哪里肯信?你若抓贼,碰到夜巡军,不报与夜巡军,却伏在墙头,这是什么道理?他只当这小贼诡计,不作理会。但他知道若开口说话,可能速度变慢,不免被少年逃掉,于是默不作声。
这时离北门城墙已近,应宽怀看城墙,心中也喜。出了一条大巷后,终于又看到胖子,却已到甚远的城墙下。应宽怀目光锐利,看到那无人看守的地方,墙头竟然有一条垂下的绳索,胖子正顺着爬上。于是对徐将军道:“将军,你看,就是那贼人!”
徐云飞一看,心里十分惭愧。这才知道这少年并非逃跑,果真追人,还与自己跑了个旗鼓相当。可心底一鼓不服气的念头却压不下。只当没见到,还追着。应宽怀大气,也生疑:“莫非这群盗贼与将军暗有来往!这绳索……专门照应贼人?”
越想越对!好,既然如此,等抓到胖子,战就战吧!
此时已到城边,绳索被胖子收起。徐云飞心中得意:看你还能不能上去。却见少年加快速度,急冲到城墙之下,连忙也急提斗气追上。却见那少年双脚在城墙上使劲一踩,躯体如一支箭反向自己飞来,气势汹汹。徐云飞最不怕与人硬碰,心中大喜,挟冲力两拳齐出。
力量相碰,徐云飞也爽,喝道:痛快!而后恍然间竟感觉这少年打出来的两拳分两种不同力道:先至的一拳刚猛无匹,后至一拳柔韧之极。自己的力量如打在一张弹力极大的铁网上。再看那少年,竟然借自己威猛斗气之力,躯体在空中一个筋斗,流畅自若又快速无比向城墙顶飞去。堪堪搭到城墙边,少年五指在墙头一搭,一个翻身上了墙头,动作潇洒无比。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速无伦,徐云飞再也忍不住了。大喝道:“好!”他也奔近墙下,一纵身,一升三丈高。力已尽,便用粗壮的五指一插,竟然深深插进了那硬的城墙,双手一屈再使劲,两下也上了墙头。终于看到有士兵跑过来,他大喝道:“你们这些混蛋,怎么守城?”几步跨过宽阔的墙头,一纵直跳而下。一眼看去,应宽怀已经跑得远去。
城外甚阔,远远可以看到一条河流,胖子没想到应宽怀这么快追上来,找了一条死路!还没奔到河边,只觉得身边人影一晃,一个人越到了他前面,面带残酷笑容,不是那可恶的小子是谁?胖子知道路绝,不作停留,气喘吁吁挥拳直击。可逃命时已把力气几乎都用尽了,只觉得酸软无力。
“我为刀殂!”应宽怀暗道。步法一展,脚下轻滑,避开后,左掌如鹰爪,搭到胖子的肩膀,指使劲,顷刻就把胖子的右肩关节卸下,依法泡制,又把他的左手卸下。这才转到胖子身后,一掌击在他的背上,把这逃命水平甚高的“土拔鼠”打得直飞起来,一下子昏迷过去。
停下后,徐云飞已至。应宽怀刚想上前责问,却见徐云飞挥拳向他击来,心中大怒:“我不是看你是个将军,又想捉胖子,岂会怕你?将军,将军又怎么?也与盗贼一般货色,战就战!”也不说话,右拳直接轰上去。
徐云飞一生战斗不计其数,象今夜这么窝囊的事还没遇过,正想找场子。看这少年不再避开,敢与他来个针尖对麦芒,心中高兴。不闪不避,一拳轰上去。拳力相碰,应宽怀连退三步,徐云飞纹丝不动。应宽怀也是个不服输的人,连着就是三拳。可右拳终究比徐云飞的力量稍逊一筹,退了又进,进了又退。
四拳过后,徐云飞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他低喝道:“你这力量从哪里练来的!”他独门斗气最是刚猛,号称开山劈石。其时天边已经泛白,见这少年所产生的斗气竟然只是淡淡的白色,心中已是极为惊奇,又感到对方的斗气和自己竟然隐隐相似,只是刚猛不如自己,韧性犹在自己之上,怀疑更甚,想到一件事,语气变得森然起来。
应宽怀本来就遇强愈强,加上对他全无好感,见右拳力量不如对方,对方又喝问,心神也是一动。也不答他之问,反喝道:“嘿嘿,再试这一拳!”他也不用迷踪步,沉肩蓄力,左手一拳击出。徐云飞一看更奇,这一拳竟然轻飘飘,斗气也更淡了,似乎带有一点淡红。但奇归奇,还是提起力量接下来。
一接,脸色又是一变,少年这一拳,与刚才全然相反。只觉阴柔之极,又有一点刚意紧守中宫。而阴柔的力量,居然不怕自己猛力,甚至还有克制之象。心神一紧,小心应战。他大喝:“这样打不爽,拿出你的全部功夫吧!再来!”
这话正中应宽怀下怀,两强相遇,一如狮,一似虎,对攻起来。这一次,双方再没试探,各出绝技。徐云飞胜在经验丰富,拳力沉重,应宽怀却是步法莫测,拳力诡异,刚柔并济。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轻柔阴险,竟然半斤八两。
应宽怀暗道侥幸,还好当时在杜府中打倒两个二级盗贼时,发现躯体两种精气不同性质,而领悟到一些妙用,若是在昨夜之前遇到这个将军,只怕抵挡不了半个小时,就要被他沉重如山的拳力压垮,现在这样形势,虽占不到上风,却也不吃亏,越打越有领悟,出手角度越发精妙起来,体术的奇特之处也渐涌现。
徐云飞再不敢因对方年少而有半分轻视,他把自己从小到大所学,除了一些独门秘法之外,全部用出来,打得酣畅淋漓,本想压倒这少年就算了。谁知他自认气力悠长,却还有力尽之时,但这少年却越打越精神,躯体也渐渐变得柔韧,经常从一些常人难以使劲的角度出拳,打在他力量的死角上好不惊人。良久,还是不分胜负,这少年还隐隐要占上风。
终于,半个多时辰后,徐云飞瞅个空,连出五拳,把应宽怀逼开,道:“停!”
应宽怀也感觉对方一开始明显没有出全力,打斗中全无恶意,纯为切磋而来,既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与这等高手过招,确实过瘾。见他喊话。也依言停下。这才端详起这个追了自己半夜的将军来,只见此人身似铁塔,肩宽背厚,胡渣满脸,面如刀削,更兼粗眉斜挑,顾盼自生虎威。
徐云飞深深凝神应宽怀,只见这少年人身材匀称如豹,天庭饱满,剑眉朗目,面容平静却有毅然之色,心中大赞,长喘一口气,举起大拇指,道:“好样的,兄弟!如此急风暴雨般的攻势也不能把你打趴,果然汉子一条!”
应宽怀对他恶感已无,又见他气势豪迈,闻言眨了眨眼,道:“老兄,你可知,你再出多一分力,我就趴下了!”
两人对望,惺惺相惜之意齐在心中滋长,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