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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法傀

“啊!”于宝师蓦然感到一阵心痛,右手抓住胸口,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心痛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他痛得厉害,直跪下来,头撞在地上,不停地钻动着。心脏如被箭刺穿,如被刀绞割,痛楚到了极致,难以名状。他那饱受蹂躏的心灵早已脆弱不堪,今日又眼巴巴地见着别人舍身相救,令他既羞愧又悲痛,心灵再度重创,痛不欲生。

“哇!”于宝师喷出一口鲜血来,当即昏迷过去。神志朦胧中,感觉有一只手掌按在背心,随之一股暖气窜入体内,瞬息间流遍全身,暖洋洋的好不自在,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却见刘氏正给他运功调息。

“孩子,我女儿用命换来了你的命,我绝不能让你死去!”刘氏收回掌来,毅然决然地道。

于宝师见她那双眼睛又红又肿又干,似乎把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只不过片刻不见,感觉她整个人老了十几年,瘦了一大圈,用“哀销骨立”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于宝师不禁恻然,嘴唇微动,欲说还休。

“今日灵桃境遭逢大劫,我女儿死了,乡亲们都死了,估计我夫君已经凶多吉少,而我只怕也难逃此劫!”刘氏发出一声慨叹,便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折叠多层的黄纸,依稀可见黄纸上用朱砂横七竖八地划写着什么咒语,“这是一道移身遁影的符纸,只要你用心灵去感应它支配它,瞬间便能送你出到外面的世界。”

还没有等于宝师反应过来,刘氏已然展开黄纸,她一边口中快速地低声念咒,一边双手舞动,施加法力在黄纸之上。方圆三丈的黄纸径直朝于宝师笼罩而下,将他团团包裹,黄纸通体闪起耀眼的灿灿金光,迅即连带着于宝师消逝在空气中。

“孩子,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千万别辜负了我女儿的一番苦心。”目送黄纸消失,刘氏喃喃地道。

“咣当咣当……”巨响。

广场上空诸物纷纷砸下,桌椅烂了满地,杂物狼藉。至此,“悬空漩涡阵”终于关闭,而随之远方传来迅疾穿空的“嗖!”声,响彻云霄,只在眨眼间便见一艘三丈长的木船朝街口缓缓降落。

“你总算回来了,珠儿死得好惨……乡亲们都被尸蝇……”刘氏激动莫名,一边奔向木船一边泣不成声地说道,晶莹的泪水便像掉了线的珍珠一路滚落。

“很好,很好……”方子鱼跳下木船来,语气迟钝而诡异。

刘氏闻言一惊,猛然刹足,以袖拭泪,瞪向方子鱼。但见他面目板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夫君,你……”刘氏战战兢兢地往后退。她见方子鱼如此模样,多少猜到他的心志已然被人操纵,成了傀儡。

傀儡有两种,一种是死物傀儡,如用木头或金属制成的木偶,机关兽,铜人……等,或是人及飞禽猛兽的尸体和骷髅等。一种是活物傀儡,他们和常人一样有呼吸,有灵魂,不过意志却暂时受人操纵,方子鱼则属于后者。

操纵活傀儡须耗费极大的法力,一旦不再附加法力在活物身上,傀儡便会清醒过来。刘氏此时终于彻底地明白了“悬空漩涡阵”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开启,一切皆因方子鱼遇到了在傀儡功或媚术方面极其高深的修士,受其意念控制而行动。刘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强摄心神,怒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快些放了我夫君!”

“杀你夫君只在本尊的一个念头而已,你只须告诉本尊这座灵境的‘法傀’所在,本尊便放了你夫妇二人,如何?”方子鱼阴阳怪气地道。

所谓的“法傀”就是操纵某个法阵的法器,大多数法阵的创立都用上一件或以上的法器作为操纵这个法阵的“傀儡线”,因此称之为“法傀”。若想侵占别人的法阵,则必先夺走“法傀”,也正因为“法傀”的重要性,故而操纵法阵之人必定随身携带。方子鱼身上的“法傀”非同小可,它牵扯到灵桃境里所有的法阵。

“据我所知,‘法傀’与我夫君血肉相连,它被历代寨主施下了强大的禁制。这个想必你也很清楚,即使你能够操纵我夫君的意志,却无法令他说出‘法傀’所在。即使你知道‘法傀’所在,你也无法拥有,‘法傀’一旦离开我夫君的身体,就成了一件废物。如果你想得到‘法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夫君心甘情愿地传你‘法傀’。我劝你,识趣的还是撤了法力,对我夫君客气一点。”刘氏从容地说道,显然她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

操纵方子鱼之人对刘氏的话倒是一点也不怀疑,此人之前已将方子鱼制服,本来在他身上搜索一番是唾手之举,然而想到灵境内众法阵设制之精妙,控制众法阵的‘法傀’也绝不简单,当中必然含有强大的禁制,轻易去触碰极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刘氏骤然感到全身一紧,只在眨眼间从她的小腿到肩头已被一条金光灿灿的长鞭团团地缠绕住,越是运功挣扎,勒得越紧越痛。

银铃似的笑声从天而降,随之一名赤足的红衣少女飘落在刘氏身边,这红衣少女美艳绝伦,妖媚无比,正是有“妖媚女王”称号的五毒教教主。

“有你在本尊手上,何愁他不乖乖地交出‘法傀’?入侵他脑海之时,本尊已得知你是他最为重要的人。”红衣少女得意地笑道,然后玉手向方子鱼一挥。

一道黑气倏然从方子鱼的天灵盖冒出,他浑身一颤,便即清醒了过来,之前广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一一映出。

“珠儿,珠儿,我们家珠儿……”方子鱼仰天恸哭。他女儿死了,而且还是被他间接害死的,叫他情何以堪?

“夫君,快跑!这妖女有傀儡功,你不是她的对手!”刘氏情急地大喊。

傀儡功是意念的克星,方子鱼只有远离红衣少女才有机会操纵法阵与红衣少女相抗衡。

“放了我夫人!”

方子鱼方寸大乱,女儿因他而死,老婆又被人劫持,几近崩溃的他发出一声狂吼,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向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不动声色也自有妩媚动人处,方子鱼在这一刻绝不会对她生起任何的欲望,女儿之死令他心如槁灰。

“你传本尊‘法傀’,本尊还你夫人,如何?”红衣少女嫣然一笑。

方子鱼正欲开口,蓦然“嘣嘣”声响起,刘氏身上多处爆破,喷射出血雾来,鲜血从“龙鞭”的间隙中涌出,此时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方子鱼一时怔住了。

“你居然自毁经脉……”红衣少女后退一步,震惊不已。

“妖女!我想让你知道,夫君也是我最为重要的人。你想拿我来威胁他,那是门儿都没有!”刘氏神色坚毅地道:“夫君记住了,桃花寨是你方家历代祖先辛苦经营,你若拱手让给外人便是不忠不义不孝!”

“夫人啊夫人!……”方子鱼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好一个忠贞烈妇,佩服!”红衣少女手一挥便收了“龙鞭”,由衷地称道。

刘氏倒在地上,已然是奄奄一息。

此时空气中一道方圆三丈的黄光乍现,一条人影从黄光中步出,黄光当即化作片片灰烬在空中飞舞,那人朝刘氏缓缓走来。

“傻孩子,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辜负了珠儿,也辜负了我。‘遁身移影符’可是只能用上一次,如今我经脉尽毁,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了。”刘氏颓然丧气地道。

“满世界都是老天爷的地盘,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在这儿,至少还有我的一丝牵挂。岳母大人,我知道你就要死了,我也很快会死。而在死之前,我必须要做好两件事,第一就是替你收尸,以尽我的孝道。第二给你和珠儿报仇雪恨,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等到了地府黄泉,我于某人再与你们团聚,届时你依然是我的岳母。”于宝师面无表情地走到刘氏身边,缓缓地跪下,语气是那么的平和那么的淡然,不挟带丝毫的情感,便如看破了红尘的高僧一般。

“好女婿,够义气!我方子鱼没有看错人!”方子鱼破涕为笑,欣慰地看向于宝师,然后向刘氏传来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刘氏轻轻地点头作为回应,夫妻两人似乎有了某方面的决定。

“有活路你不走,偏要往死巷子里钻。小弟弟,你倒真是笨得可爱,”红衣少女看了于宝师一眼,展露出妩媚入骨的笑颜,道:“你说什么来着?想杀本尊吗?真是要笑死人了。”

“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于宝师也不去看那红衣少女,漫不经心地说道。浑然当红衣少女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狂妄之极!你还不知道哩,这可是你在人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那红衣少女秀眉一拧,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凡夫俗子居然不将她放在眼里,这对她来说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嗖”的一声刺耳巨响,她的右手举起,一条金光大盛的长鞭直直地扬起半空,再挟带风雷之声狠狠扫下,便在这电光火石的霎那之间,一股巧劲牵引着于宝师和刘氏滑飞过一旁,随之一道金光坠下他们原来所处的位置,当即裂开了一条五寸宽,百丈长的地缝。

“本尊犯糊涂了,居然舍了一只大西瓜去捡一粒小芝麻。”红衣少女媚眼一转,看向了方子鱼。正是这方子鱼在危急关头发出一道巧劲救了于宝师一命。

“妖女!还我女儿的命来!”方子鱼向红衣少女怒目圆瞪,杀气陡露。

“你怎么啦?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这声音娇滴滴的,甜丝丝的。而那一双媚眼合而又张,倏然荡漾起无限春意,释放出万般柔情,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魔力,让人窒息,又让人销魂,那无穷的媚力仿佛令这一方世界都为之凝止。被红衣少女频抛媚眼的方子鱼自然首当其冲,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红衣少女,那怒目变成了色眼,那杀气转化成了淫思,其心志迷而后乱,乱而后昏,昏而后定,到定之时已是不知不觉地交待给了那红衣少女,瞬间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好强大的媚功!”刘氏脸色一变。事到如今,她已无力回天,只能空嗟叹了。

“让本尊来感受一下你的内心……锥心泣血,悲痛欲绝。很好,很好,在这种情况下,人的灵魂和意志最为薄弱,本尊兴许就能令你说出‘法傀’所在,并且心甘情愿地交给本尊。”红衣少女眼睛一亮,兴奋地问道:“方子鱼,把‘法傀’交给我好吗?”

“好,把‘法傀’交给你。美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方子鱼点头,痴痴地道。

“快!快!快交出来!”红衣少女因为激奋而异致面庞大放异彩,迫不及待的催促。

方子鱼缓缓抬起双手,显然下一步便是要取出“法傀”了,便在此时一团火弹犹如流星一般迅猛地从天坠落,红衣少女登时吓得花颜失色,仓促间一个纵身飞开,这火弹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方子鱼的身上,方子鱼的血肉之躯被炸成无数粒火花飞溅向四方,而他所站立的地面破开了一个方圆十丈大的土坑。

刘氏一把抓紧于宝师胸前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孩子切记,如果想替我们报仇,必须得到……”她说的话细如蚊声,越来越小,而最后一个字,也是最为关键的一个字,于宝师几乎听不到,吐出了这一个字后,刘氏当即松手,双眼闭上,由此溘然长逝。

是“猫”!刘氏临死前最后吐出的一个字是“猫”,于宝师听不太清楚,但十分肯定。

是那只红猫!于宝师很快推想到了那只非凡的红猫,在那只红猫的身上必定隐藏着很大的玄机,莫非与红衣少女口中的“法傀”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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