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得意忘形是要倒霉的,以后严颜回忆起这一段,作如是总结。
那晚,当严颜还处在兴奋中时,巴士却突然的来了个大刹车,严颜一头撞上铁质扶手,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车又是一震,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压迫感。在失去意识之前,严颜只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护在了怀里?
三年后。
终于又再次回到自己的地方。这次严颜是回来A大任教的。
一个人,黄昏的时候,静静的穿梭在熟悉的校园小道上,融入往来的学生当中。当年奔走于教学楼、宿舍区、食堂的情景,仿佛还在昨日。阴凉的草坪依然是情侣们的聚集地。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已不覆从前。这一刻,严颜心中只剩物是人非的感慨。
前几天已经去拜访了自己的导师,回来任教的手续已经弄好了。过几天就要开始给学生上课了。严颜今天是过来整理宿舍的,打算今天搞一下卫生,明天就搬过来住。走上通往教师公寓的小径,脚步赫然收住。迎面而来的一家人,男子温润如玉,女子温婉美丽,女子手中还抱着个婴儿,看在严颜眼中,幸福美满的样子。严颜如遭雷击,顿在原地,即使之前做过无数的心理建设,此刻还是无法坦然以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不知所措。他们渐渐走近,两人逗着小孩,言笑晏晏的样子,于严颜,无异于凌迟。
男子似乎了感觉到了严颜的注视,注意力从小孩身上移开,看到了前方的严颜,似乎滞了下,然后平静移开了目光。那种看路人甲的眼神,如同一把冰刀,划过严颜的心脏,麻痹的心脏钝痛蔓延。想过他或许会横眉冷对,却原来是冷漠。
呵,是冷漠。因为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冷漠。严颜敛眉,极力控制住轻颤的肢体,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慢慢的向前移步。擦肩而过的时候,熟悉的气息拂过,严颜的自制力终于坍塌。眼前水雾弥漫,脚下的路已经看不清了。那些无助的日子里,多想他就在身边,多想扑进他的怀里,哪怕天塌下来。如今,他就近在眼前,他身边却没了我的位置。他现在过得幸福,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吗?为何却这般难受。
严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教室公寓的,眼里越擦越多,十分狼狈。好在这条路上行人稀少,不然这般狼狈的样子,让学生看到,如何为人师表。终于熬到了自己的公寓门前,掏出钥匙,手却抖得不成样子,摸索了好久才打开了门。关上门,再也无力支撑,沿着门无力的滑下,缩成一团,无声啜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严颜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近虚脱,哭太久,低血糖又犯了,哆嗦着从包包里摸出巧克力,机械的咀嚼,咽下。坐了好一会,身上力气渐渐恢复了,打起精神,开始收拾宿舍,累得满头大汗。身体很疲惫,心却是稍微好受了些。勉强收拾得可以住人了,严颜才关灯,离去。
晚上,回到张宅,张爸张妈已经吃完了,张妈正在陪张爸看新闻。林嫂给严颜留了饭菜。严颜没什么胃口,但想到明天还有课,今晚还要备课,就坐下来,慢慢的吃,尽量多储存点能量。张妈妈看见严颜回来了,撇下张爸,也在餐桌旁坐下,询问着严颜去学校当老师的事。严颜回答说已经办妥了。
沉默了一下,严颜开口:“阿姨,我在学校申请了个宿舍,明天我就收拾点东西搬过去。”张妈妈惊讶了一下,随即劝道:“干嘛要去学校住呢,住这里不是挺好的嘛,给我们两老做个伴,我叫司机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严颜打住张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话:“阿姨,这样太麻烦了,我在学校住挺好的,上课也方便。”张妈妈还想劝,严颜好说歹说,最后答应只要没课就会回来住,张妈妈这才罢休,心满意足的移步到张爸爸身边。看着张妈妈的身影,严颜不禁想起自己的妈妈。虽然张爸爸张妈妈对自己很好,可是毕竟不一样。已经三年没回来了,虽然一直都通着电话,爸爸妈妈一定很想我吧。
以前一直想着一个人应该尽量往前走,不断的充实自己,直到可以与那个人并肩而立,所以才出了国。而现在严颜宁愿自己从来没离开过,因为想追上他才尽量去展翅高飞,如果他都不在了,那么再奋力飞翔又有什么意义?还要害得父母饱受思女之苦,严颜这样想着,决定这个周末怎么着也得回家一趟。
吃完饭,严颜陪张瑞说了会话,然后回到张妈妈给自己重新布置的房间。想备课,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心仿佛缺了一块,见不到的时候,还可以欺骗自己,不去面对现实,在心里只留彼此旧日的美好。而现在,亲眼看到他和别人一起,幸福的样子,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严颜心里五味杂陈。即使一遍遍的自我催眠:他现在很幸福,我应该替他高兴,应该替他高兴?心里却是不甘:让他幸福的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第一天上课,严颜多少有点紧张,昨晚一场内心的博弈让自己今天颇感疲惫。好在这三年够努力,这些内容对严颜都不成问题。是啊,多亏了这三年,为了转移注意力,拼命三郎般的学习,熬过那些思念,也换来了一身扎实的专业技能。
给大学生上课还是蛮轻松的,当然前提是你够专业。毕竟是挤过高考这条独木桥而不死的一群人,理解能力相当好。所以整节课下来,严颜是越来越放松,跟学生的互动越来越好。而这群学生也对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印象颇好。个子娇小,长相清秀,一头利落的短发,衬得脸只有巴掌大。课却是讲的十分生动有趣,跟学生互动就像是朋友。下课的时候,学生们已经跟严颜打成一片了。
踏出教室门口的时候,严颜松了口气。人一松懈下来,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是又累又饿了。上课不仅是脑力活还是体力活,严颜站了两节课,早上因为紧张也吃不下东西。这会儿血糖一低,觉得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赶紧推到一边,想要扶住墙,却是被从后面伸出的一双有力的手给搀扶住了。晕眩感一过,严颜赶紧站定,转过身对人说:“谢谢!”看清身后的人时,愣住了,那人还是一副疏离的神色,撤回了手:“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