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王宫里,鹅卵石道路上面闪烁着日光,鳞次栉比地,犹如咸海中鲜活晶莹的海螺。在地风抬起海水的地方,日光映照在海洋里潋滟如花。
我的思绪不禁忆起同柏落雨在芷月崖那晚。
月光清清冷冷地洒落,看清楚她皎洁的面庞和杏色素衣。她薄唇微启道:“有些迹象表明提婆神群的作战方案是从长安这里泄露出去的,而最大的嫌疑必然是他身边的那个阿修罗女,同时我也调查到她是一个极其擅长化妆的阿修罗女……”
若素之并不爱长安,长安亦不爱素之,顾笙是否就会免受伤害,如此我也不会遇见他了。可,这是九山八海的轮回,芸芸众生皆无法置身事外。我无法去责怪阿爹和阿修罗王。
“女儿,你为何头戴面纱?”
我忙收回向上昂的脑袋,视线就落在不知何时出现的母亲身上。她眉间紧蹙投来焦灼的目光问道:“女儿,适才是在思索何事?”
母亲看起来似乎正为此担忧。我走近些,微笑着拿开面纱回道:“阿娘,你何时出现在此处的?”
母亲走过来,露出狐疑的目光观察那面白纱,以为并无大碍后淡淡地道:“你的伤势,阿香已跟为娘说清楚了,她将来龙去脉讲得吞吞吐吐,现在为娘要听你把它讲清楚。”
心头一紧,阿香向来不稳当,近来虽有些长进,可难免再露习气。每次发生事情,母亲早已深知可从她那里知晓。忽,心头一顿。但我尚且未将来龙去脉给阿香说清楚。母亲若从她那处是问不出究竟的。她这是在想方设法套我的话。
可我,不愿让她担忧,便决定故意隐瞒真相。
总算松了口气,四处张望周围无人走动后,我编造出虚假的谎言给她听:“阿娘,今晨巳时,王子、华芙蓉和她的贴身侍女,以及女儿和阿香出海外游玩,我们一行五人乘坐的是琉璃宝驹,而后阿香飞至持地山中寻香,女儿不知何时就被妖物盯住,王子和华芙蓉发现妖物便来帮忙,华芙蓉和女儿都因妖物受伤,幸王子殿下功法了得未受伤。”
“妖物,阿修罗恶神之名昭著,是何妖物胆敢侵犯阿修罗?”母亲皱皱眉,仿若不信似的看着我。
“女儿记着,那妖物说他是黑蛟龙的结拜兄弟,因黑蛟龙被大王制服杀害,故而那妖物誓愿与阿修罗为敌,这才发生出这种事端。”我看住母亲疑惑的目光平平淡淡道。
母亲的双眸忽然明亮起来,她想起什么带着点不确信问:“难道竟是那时大王的蛟龙鞭,竟是为娘受罚时的那条蛟龙鞭,那妖物真真是蛟龙王的结拜兄弟?”
我点了点头回:“是,可惜黑蛟龙已被大王制成蛟龙鞭了,说来那妖物也委实……”
“优昙姑娘,幸好本将军在此处遇见你。”尚且未将言语道完,熟悉的男子声音就自远处传来,我抬了抬头循声望去,看见华千魂正很快的走来。
他脚步匆匆,神情略显焦灼,约是为此次事端而来。我远远地就应声回答:“优昙见过大将军。”
母亲亦随声扭头遥望,忽而转过身向我身后退了几步。她不禁垂首低眸,怯怯地将自己隐藏在我的背后。
我的心突地跳跃起来,才察觉到这是我们三人首次碰面,不知是如何尴尬难捱的处境。
华千魂似风般倏地便立在眼前,他英俊的面庞因焦灼现出褶皱。他的气息正渐渐地平稳下来,方道:“优昙姑娘,你在此是做何事?”
我微笑以礼回道:“回大将军,适才优昙将送香料路过这儿,大将军神色如此慌张是为华小姐而来的吧。”
他似看出我已知晓,便爽快地回答道:“是啊,听闻王子同你俩出海外游玩,你俩都遇险受伤幸好王子搭救才无事,我这不行色匆匆心焦难耐,未经仆役指引便至西方林苑,行至此处亏得认出你才敢问路。”
“原来如此,大将军爱女心切,此乃人之常情,优昙自是能谅解大将军的心情。”说着,我就侧身用手指向那条路给他看:“喏,大将军你看,向着这条路直走,会有个分岔路口,向右便是美人坊,向左便是公主的悦意楼,大将军到悦意楼后,继续向前走,看见分岔路口向右拐便可瞧见凝香斋了。”
华千魂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眉目间流露出认真的光。他听完后迟疑两三秒才作揖回:“原来如此,多谢优昙姑娘指引。”
听见道谢,我不禁嘴角微扬,正想客套回他些话,紧接着却听见他轻蔑的言语。“优昙姑娘,背后那是什么仆婢,姑娘乃百花圃的花奴,身份本来清静,本将军劝你莫与满身酒气的仆婢来往,这种侍酒仆婢身份卑贱无法与你相衬。”
我的胸中长出硕大叶子,黛绿色流淌成涓涓溪流,死气沉沉地擦过肺腑五脏。
阿爹,那是阿娘,您曾经相识过相恋过相爱过的阿娘啊,您怎么可以这样说阿娘,优昙真的很为此心伤,而此时此刻的阿娘一定也难受极了……
我无可奈何地盯住他眉目,想从里面看透深藏的丝丝缕缕,可还未等我努力挖掘他就已转身离去。倏地,匆匆脚步消失在假山假石边际。
转过身,看向地面,再看看阿娘,我安慰道:“阿娘,他只是不知道而已,如果阿爹认……”
母亲怒目圆睁,火焰似是将她笼罩。她有力地回道:“男人皆是这般薄情寡义之辈,莫再为他狡辩!”说罢,母亲愤愤地转身离去,脚边的微风亦随之离去。
独留一人立在原处无可奈何。
入夜,日月石光芒逐渐变淡,色如皎月,洒在百花圃全地静谧怡人,白昼花朵姹紫嫣红地开放,此时亦随时辰轮转而合拢。
从美人坊回来后,我就躲在落花坞中做香料,直到此时都尚未去见过花潆,亦不知这事该如何向她坦白。我需要些许时日方能想明白,如今还是不提罢了。
“旖箩总管,阿香不欢迎你来落花坞,堂堂总管未经通报硬闯百花圃,这名声被传出去可不大好听,旖箩总管若再无礼休怪阿香不客气!”
我正呆住,用手掌撑下巴盯一簇簇晶石,忽地却听到落花坞外传来纷扰声,仔细分辨似是在与谁争辩什么,连忙边从鼓凳上起身边唤道:“阿香,外面发生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