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郑钧甯便由蓝嬷嬷搀扶着朝老太太柳氏的院落走去。
蓝嬷嬷扶着郑钧甯的手穿过垂花门,绕过抄手游廊,方到了柳氏的院落,还未进去就听见几个丫鬟的笑声从院子里传来,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正在院子里嬉闹着,瞧见站在院门口的两人时惊了一下,柳氏的大丫鬟凤簪瞧见是郑钧甯面上一楞,顿了一下才迎上前去笑道:“原来是大小姐来了!”
郑钧甯在上一世的时候因为身子弱被柳氏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其实是柳氏亦不想看见她,而她对柳氏无感反而乐的自在。可是这一世不同了,柳氏身为府里内宅的当家人,她和柳氏就算关系再不亲近也不能再表面上显现出来。
已经活了一世的人,有些事也总算看的通透了。
“麻烦凤簪姐姐去给祖母通传一声,甯儿来看祖母了。”郑钧甯躬身上前,淡笑的看向她。
凤簪忙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便出门迎了上去,笑着说道:“老太太才念着大小姐呢,正巧大小姐就来了。”边说着边叫丫鬟扶了郑钧甯往屋子里引。
“大小姐到了。”凤簪掀了帘子笑吟吟的道。
郑钧甯走进屋里正瞧见由两个婆子搀扶着一个鬓发如霜的花甲老妇迎了上来,这人便是她的祖母柳氏。老太太额上贴着簪花抹额,身着深褐色金丝小袄,外罩一件杏黄色兔毛小坎,一身的富贵之气。
郑钧娘正欲躬身朝柳氏欠身就被柳氏一把揽在怀中,脸上老泪纵横,哭叫道:“我的甯姐儿啊,可让我这把老骨头担心坏了。”柳氏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着,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郑钧甯也双眼通红,哭个不住,这一老一小面对面哭着,一时悲伤的气氛感染了周遭的人,柳氏身边的婆子丫鬟也都适时的拿出娟帕抹泪。
“让祖母担心了是甯姐儿的不对,日后甯姐儿一定加倍孝顺祖母,不让祖母再为我担心。”郑钧甯趴在柳氏怀里说。
柳氏的哭声止了止,低头定定的看了看哭的眼红鼻子肿的郑钧甯,唇角一扯,终是露出慈祥的笑容,“甯姐儿真是长大了,知道要孝顺祖母,祖母感到很欣慰。”
说罢就叫人搀起她们祖孙二人,将她引到炕上的红木桌旁坐下,笑意融融的吩咐底下的人:“还不快去拿了茶果来给甯姐儿吃。”
守在屋里的丫鬟不一会就端了茶果上来,柳氏上前拿了一块一口酥递给郑钧甯:“祖母记得甯姐儿最爱吃这一口酥,以前总是叫人去给你拿一口酥来吃,偏被你娘亲发现了不叫你吃,每每你都要闹上好一阵才作罢。我这里到常有些这一口酥,甯姐儿若想吃就来祖母这里。”
郑钧甯一脸高兴的接过,张嘴咬了一口,笑容甜美的道:“还是祖母对甯姐儿最好。”心却一下子冷下来,娘亲不叫她吃这一口酥是为了她的牙齿好,每次吃完这一口酥她就会牙疼上好半晌,只是那时候并不知道娘亲是为了自己身子好,还和娘亲大吵了一番。现在想来这柳氏的心思也实在歹毒,叫她吃这样甜腻的东西还偏要说的是为她好!
柳氏笑呵呵的拉了郑钧甯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关心的问道:“甯姐儿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郑钧甯放下糕点,回握住柳氏的手,道:“回祖母的话,孙女的身子已无碍,只需稍加调理便可,倒是祖母年纪大了,可要保重身子。”
柳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甯姐儿真是会体贴人,这小嘴甜的,我听了比吃了蜜还要甜。”
郑钧甯心里忍不住冷哼,只是面上还是维持着高兴的样子。
“大姐如此会体贴人真是让姚姐儿自愧不如。”说话的却是郑钧姚,府里的三小姐,花姨娘的庶女。
郑钧甯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郑钧姚。一进屋只将注意力全放在柳氏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郑钧姚的存在。她来这里也是为给柳氏晨昏定省的吗?
忍不住朝她打量过去,乌黑的青丝上只别了一枚白玉簪,发髻两侧有少许珠花点缀,上身着了一件淡粉色的大袖外衫,下身是一件乳白色长裙,腰竖软带。如此简单的装束丝毫看不出是出身在左相府里的小姐。外人不知道的以为是郑家苛责了她这个庶女!可她偏要在柳氏面前穿成这样便是要让柳氏看到,看来这个郑钧姚不是心思深沉的人便是背后有人在指点她。只是现在府里有一部分管家全在娘亲这里,外人不知道的恐会怀疑是娘亲苛责了她!
郑钧甯双眼微眯,眼眸弯成一轮弯月,朱唇翘起,笑盈盈的道:“妹妹真是说笑了,姐姐来给祖母请安倒是排在了妹妹之后,姐姐真是自惭形秽呢。”说着她站起来朝郑钧姚走去,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最后抬眸看向她笑道:“看来妹妹真是急着来给祖母请安,匆忙穿戴一番就出来了。这让自家人看了倒是没什么,可叫来咱们府里的客人看到妹妹这一身打扮恐怕有些不适哦。”
郑钧姚双眼微瞪,不由出声问道:“姐姐此话何解?”
郑钧甯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娇笑道:“当真是妹妹年纪小不知道这打扮的重要,若外人看了我左相府的小姐穿戴如此简单恐怕会被低看了下去,不但辱没了我们左相府的名声还耽误了妹妹你的终身大事啊,试问有哪个名门贵族不愿意娶明艳动人的女子?”
话说到这里郑钧甯忍不住自打嘴巴,连声道:“呸——呸——呸——,都是姐姐想多了,妹妹这幅样子应该是没有被外府的人瞧见。”
“大小姐,奴婢听说昨晚有官员来找相爷议事,就住在老太君隔壁的芙蓉苑。”蓝嬷嬷适时的出言,郑钧甯忍不住在心里夸赞她说的正是时候。
此时郑钧姚脸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本想穿的寒酸一些能让老太君对她上心些不想却被郑钧甯如此一说,不但让自己惹上了辱没相府名声的罪名还险些耽误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身朝柳氏磕头道:“都是孙女不好,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有注意到自己仪容,还请祖母见谅。”
柳氏坐在炕上,手里正拿着念珠转,双目微阖。郑钧甯站在一旁倒要看看这柳氏怎么说,现在看来这郑钧姚来柳氏这里已不是一日两日,也定是极尽心思的讨好她,虽然和她一样也并不是柳氏亲孙女,但是郑钧姚对她如此讨好奉承,相比自己和她的疏远,以及自己嫡女的位置始终压着她的亲孙女一头,她心里站在谁那一边想必不言而喻。
于是郑钧甯决定再加把火,上前开口道:“请祖母不要惩罚妹妹,妹妹也是为了来看祖母才穿成这个样子的,就算旁人不能理解可是祖母应该知道妹妹对祖母的孝顺之心啊!”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不罚她,她已经当着自己的面穿的这么不体面,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校正那么就真叫外人小瞧了去,连府里姑娘的衣饰都管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