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近,薄雾沉沉,狂风大作,树枝被风吹打的摇摇欲坠,低矮的天幕转瞬便要暴雨倾盆,路上行人纷纷抬起脚步把家还。
洛王府一个院落传来女人一道道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一盆盆血水被丫鬟从内室端出来,屋子里漾着让人压抑的血腥气。
“王妃!再用力些!就快出来了!”产婆守在床头对着此时躺在贵妃榻上一脸惨白如纸的郑钧甯道。
床上的人儿一头乌发早已散开,凌乱的粘在颊边,郑钧甯上下牙关紧咬着,双手死死的抓着锦被。
小腹传来阵阵剧痛,让她一张小脸痛苦的扭曲着!
“再用力些!”产婆焦急的说着。
郑钧甯双手紧握成拳,淡粉色的指甲深深的嵌进肉中,浑身冷汗连连,下身却是痛的几欲要晕过去。可是一个小生命就在她的肚里孕育着,这是她和洛王爱的结晶。就算使出浑身解数她也要把孩子给生下来。
彼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立于屋外,双手负在身后,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着一件福寿双喜蓝色花纹袍,长眉入鬓,眸若星子,俊逸的五官更是如雕刻般分明。此刻,他薄唇微微翘起一道幽冷的弧度,显得诡谲异常。
男子身旁站着的女子头上梳着飞天髻,黛眉弯弯,一双眼眸明如月,娇小的瑶鼻,两腮泛着蜜桃红,纤纤玉手亲密的挽着男人的手臂,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丝毫没有被周围压抑的气氛所影响到,反而在这里挑起情来。
女子娇嗔着,小巧的下巴微微低垂,双颊露出些许潮红。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郑钧甯痛的流出了眼泪,下体一阵温热,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缓缓向外淌。
“啊!好多血!”产婆慌忙的拿开手,只见榻上已然是一大片血迹,她惊吓的张大了嘴,匆忙招了一旁的丫鬟过来。不一会那丫鬟一脸惨白的走出来。
“王爷,王妃她..”丫鬟朝洛王跟前跪下,哆哆嗦嗦的道。
洛王双眸微微一缩,薄唇开启:“什么事吞吞吐吐的。”虽说是询问却好像已经心中了然。而在洛王身旁的女子唇角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王妃大出血..产婆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丫鬟最终咬牙说道。
这边郑钧甯疼的想要蜷缩起身子,可是她却分明感觉到下腹仿佛能感知到孩子的心跳声,只是她呼吸却越来越紧促,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前更是一片模糊。依稀间似乎看到有人挑开帘子走到产婆身旁。
“王爷说保孩子。”
大脑瞬时划过一道闪电,眼前一片空白,心脏仿佛骤然间停下来。一抹钝痛瞬间袭遍全身。
好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看到产婆弯着腰抱出一个血糊糊的婴儿,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见产婆越走越远,她想要呼唤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泪无声无息淌下,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姐姐。”
是她的庶妹,洛王的贵妾郑钧雪。她轻轻眨着长长的睫毛,带着笑意的唇角微翘着。涂着鲜红丹蔻的长指甲轻轻的滑过她薄如禅羽的脸颊。
“多美的一张脸,可惜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化为尘土了。”她轻叹一声,手指却用力,尖利的指甲顿时划过她细嫩的肌肤。
“呀,流血了。”郑钧雪双眸满含笑意的看着她脸上缓缓躺下的血珠。
而此时的郑钧甯则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瞪视着她。
看着她脸上闪过的震惊和疑惑,郑钧雪娇柔一笑,低下头,朱唇缓缓张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王爷不喜欢姐姐了,试问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姐姐这样蠢钝如猪的女人?”
郑钧甯顿时脸上血色尽失,双眸瞪视着眼前面容有些扭曲的郑钧雪。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妹妹吗?
平日里总是亲切的唤她姐姐,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总是想着她,就连嫁给洛王也是因为要给她作伴。
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全身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消逝,只剩下对孩子的牵挂和满脑子的疑惑支撑着她到现在。
“姐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我扳倒了反倒失了些许趣味呢。不如就让姐姐死也做个明白鬼吧,省的下辈子再这么糊里糊涂的就被我击垮了。”话落,便是一阵痛快淋漓的娇笑声。
郑钧甯因为气愤脸上极度的扭曲起来,原来她今日的局面竟是她所为?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临盆之日会提早了一个月而且会大出血?那是我叫青梅在你的吃食里每日加一味催产制寒的药。”话落,郑钧雪唇角微微勾起。
郑钧甯瞳孔微缩,居然是她的丫鬟联合起郑钧雪害她?
她实在太傻了,对身边的人从不怀疑,才让人钻了空子。更是因为她太相信郑钧雪,从来没有想过过她会害自己!
看着郑钧甯一脸痛苦的样子,郑钧雪心情大好,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是在王爷的默许之下的进行的。王爷他根本不喜欢你,他爱的人是我!”郑钧雪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宣告着!
听到这里,郑钧甯的心已经痛到无以复加!是啊,若是没有他的默许青梅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在自己的吃食里下药?而现在郑钧雪又怎么会如此嚣张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知道吗,我很久以前就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死在我面前了!凭什么你就高我一等!我娘也是爹爹平妻,凭什么族里就只认你是嫡女,而我却沦为庶女!要不是你娘夺了我娘的正妻之位,是庶女的人就应该是你!”郑钧雪双眸泛着嗜血的光芒,手里紧紧揪着丝帕。
郑钧甯这时才恍然,郑钧雪的娘小柳氏是爹的平妻,而据说小柳氏原本在娘亲嫁给爹爹之前就已经许配给爹爹了,只是因为赐婚将娘亲嫁给了爹爹,而小柳氏就成为了平妻。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让郑钧雪记恨上了自己。
“你娘也是如你今天这般去世的!娘亲绝不容忍你娘那样的贱女人霸占着她的正妻之位,于是就在你娘怀孕的时候每日在吃食里下药,这样到了她临盆那天一尸两命!”郑钧雪这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郑钧甯身上!
想起娘亲当年怀孕的时候难产而死竟然是另有蹊跷!原来是小柳氏所为!
因为悲愤交加郑钧甯不住的扭动着身躯想要站起来厮打郑钧雪,奈何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发作。
郑钧雪很满意她的表现,又接着说:“至于你大哥郑闵睿也是被我们设计而死的!你们一家子都是这么愚蠢之极,就怨不得别人了。”
什么?大哥也是被他们设计的?
想起当年大哥在比武场上受伤躺在床上拖了半年,最终不治而亡。原来也是他们.。。.
郑钧甯眸子泛出幽冷的寒光,死死盯着面前的郑钧雪。
郑钧雪被她瞪的心里登时有些发憷,面色不自然的抽了抽,却又挺起柳腰伸手朝她脸上扇了两耳光。瞬时五个手指印在她苍白的脸上显了出来。
“郑钧甯,你看什么?”郑钧雪恼羞成怒的瞪大了眸。
她张了张嘴,用微弱的声音道:“人在做,天在看。”
“闭嘴!”郑钧雪不耐烦的喝道,招手叫了丫鬟过来,“捂住她的嘴。”说完背过身去,原本知道她也是挺不过去今天的,血水顺着她的下身一直流淌到地上,她却是再也等不及了。
“姐姐,就让我送你一程。如有来世,可别活得这么愚蠢了,否则让我无趣的很。”说完,她看了一眼过去,丫鬟们正用手捂着郑钧甯的口鼻,她身子不断挣扎着,双眼却死死的朝她这边看来,她浑身泛起一股寒意,缩了缩肩膀,快速退了出去。
不消多时,风小了,天上乌云密布,以为是要下雨了,不想却是飘起了雪花来。
六月,竟是下起了雪,白皑皑的雪花整整落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