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了良久,直到脸上突然有东西轻轻地落下,我才惊醒过来。伸出手掌,下雨了,这雨啊,细细的,像丝线一样,纠缠得化也化不开。若是回到我的时代,我恐怕会撑一把小花伞,扮一出戴望舒雨巷里那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吧。
可是现在,我苦笑一下,这密密的雨就像是我身边密密织着的网,我像一只小鸟,飞来飞去飞不出这网,等待的只是束手就擒的那一刻吧。
可是,我霍地站起来,仰着任雨丝沿着我的身体流,我真的不甘心,只不过就是想好好地活着罢了,为什么这样微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既然争也是一个字,不争也是一个字,倒不如大大方方快意一场,也不枉我白来这妙华寺一遭。
我任雨淋着,一边走回去,一边心中暗自思考到底要怎么办?远远望见山门,却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我走近山门,哈,不由得心中大笑一声,不过是苦笑。慧生,居然就站在山门前。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两眼死死地盯着他。慧生不再似以前那般低着头的虔诚样子,而是挺胸抬头,两眼直直地与我对视。
良久,我微微一笑。“慧生师傅不打算让本禅师进庙门吗?”
见我脸上异常的平静,慧生脸上倒是闪过一丝失望,然后闪身让我进去,我也不客气,径直向自己的静室走去。我知道慧生一定会跟着,总不见得专程等在门口与我比赛对眼吧。
我抬脚就想踢开门,沉吟了一下,只手用轻轻推了,慧生随后进来,掩上门,与我对坐在茶几的两旁。
谁也不说话,我心中倒是不慌了,既然来了,就看事态怎么发展。我这边如此沉得住气,倒是慧生欲言又止,我心中暗笑,自顾自倒了杯茶,刚呡了一口,还没咽,突然慧生一声长叹说:小小姑娘。我顿时一口茶呛住,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再看慧生,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了一出好戏的样子。我心里突然像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样恶心,强忍住。还是没说话。
慧生见我神态又恢复正常,有些不甘心,凑近了些说:小小姑娘倒是演得一出好戏啊。
我心中暗自冷笑,你要的不就是这种效果吗?
想了想,开口道:怎么比得上慧生大师你梁上君子的本事啊。只不知大师何时将那玉绣鞋罗袜还我?这可是把柄,要想方设法拿回来才行。
慧生嘿嘿一阵干笑:小小姑娘不必担心,放在我这里十分安全,我必当小心保护。
我恶狠狠地在心里把慧生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脸上却不露声色: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你了。切忌要放在箱子里,若是放在外面沾了灰褪了色,我可就不要了。哼,一双鞋能说明什么,我死不认帐,你能奈我何?
慧生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一转眼却又轻笑出声:姑娘不要,那我就送于方丈吧,若是方丈碰巧熟睡,被其它弟子撞见方丈手里拿着姑娘的鞋袜,不知会怎么样?
卑鄙!我心火腾地窜了上来,好个一箭双雕,这叫众口铄金,先还我兰花袄与木兰裙,再将玉色鞋袜栽赃给了然,我与了然都逃不脱被烧死的命运。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一言不发地看着慧生,心里在紧张地思索对策。慧生此时却轻松自在,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端到眼前细看,只是眼睛若有若无越过杯沿瞥我一眼。
“扑哧”我突然掩嘴一笑,慧生一愣:姑娘笑什么。
我也不看他,只悠悠地说:敢情慧生大师费了这么大劲,就是想看我与了然被烧死啊。费了这么大劲就看了两截焦炭,这事难道不好笑吗?
慧生蹭地站了起来,见我笑着看他,复又坐下:姑娘既不怕死,倒是令人佩服。
我微笑着看他,心中一道灵光,不对啊,突然厉声道:慧生,你既为裕亲王办事,为何不将衣裙交于裕亲王?还敢背着主子来与我谈交易,你好大的胆子!
“咣当”,慧生脸色慌张,手竟一下拿不住杯子,掉在地上打碎了。我冷眼旁观,不由得心中大乐,只是诈一诈,没想竟是事实。哼,这下必死不了,这个慧生,竟有秘密瞒住了裕亲王。
不对,等等,在后山的时候裕亲王说什么来着?“过了今夜若还是想不出办法来,就只好变成烤鸡了。”裕亲王悠然的语气还在眼边回响。今夜?今夜?原来如此,我心中大笑,看着眼前的慧生,心中无比地可怜他。
也好,你们都是计中有计,那本姑娘就再加一个计上计,心中暗自思量,看来我留下的后路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我从容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一圈,又坐下。然后直直地看向慧生:你的交易不妨说出来听听。
慧生此刻已经恢复了常态,听见我的话,眼中一亮,但很快就被狡猾代替了。
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交易呢?
窗外的雨早就停了,我静静地靠在窗前,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一直在想,想一个人:仁帝。
他爱的是哪一个苏小小?前世的我还是今生的我?他的吻是因为誓言还是因为爱情?心中纷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看看自己的掌心,生命线那么清晰,轻轻握成拳,仿佛握住了他的温度,明日,明日心中又怎么能舍得?可是若不能好好活着,一切都只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