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枕头飞过来,奥利维尔灵敏避开。
在《大航海时代4》里,里斯本的城景就是如此:山势连绵,窄巷高楼,真到了这里,箫小杞才明白,确实如此,她张开手臂站在里斯本最高的山上往下看,里斯本像座山坡,从高处插向海洋,到里斯本的老城区溜达,就像走进山间峡谷,脚下随处有坡与台阶,高大古老的楼房像高山,中间是围棋纹路般的街,从住处出门,在建筑物的阴影下,看着橱窗里的酒,香料和手工模型,找到一家可以吃饭的所在,就像去登了一次山,除了十字路口视野宽阔些,楼宇连绵略无阙处,不见曦月。
有三个方法,可以在里斯本老街区看见太阳,其一是到处去找广场,比如罗西欧广场,比如贸易广场,历史上有两个里斯本,前一个在1755年著名的地震中崩溃,让基督教诸位忙着讨论葡萄牙是不是触怒了上帝,后一个则在1755年的废墟上重建而起,而且比例匀整,像一座最地道的现代城市,广场在里斯本,一如群山里出现的几个露天池塘,让人流得以约会阳光,当然,所见的不只是太阳,比如,商业广场之北是凯旋门,中间是著名的约瑟一世大铜像,而南望,就是海洋,嗯,这是第二个方法:去看海。
而第三个方法,则是爬上山,去圣若热城堡,居高临下,看得见整个里斯本,蜂窝般密集的红顶白墙房屋,塔霍河,以及海洋。
里斯本人说这个城堡,12世纪时曾拿来抵御摩尔人,1255年成为皇宫,当地的里斯本人说,有一个冷笑话似的对比:如果你去到里斯本附近的罗卡角,那是欧洲最西端,你可以在火车上花半个下午,去那里看无边无际的大西洋,以及那块著名的石碑:Onde,a,terra,acaba,e,o,mar,come愀(陆终于此,海始于此),当地人会推荐你去看看摩尔人的遗址,所谓遗址,和圣若热城堡略像,山间筑的一个袖珍长城,妖风阵阵,黑猫遍地,让人怀疑摩尔人爬上山来特意建此城,用意何在?嗯……据说是为了抵御葡萄牙人。
奥利维尔听闻,不解道:“他们真就互相憎怕到如此,才有这么多遗址,来纪念彼此的仇恨?”
对此,箫小杞亦心有同感,看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西洋,她开口,“憎恨让人铭记历史,但憎恨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对中国曾遭八国联军的侵略,没有丝毫的改变。就算圆明园没再重建,就算教科书如何教导他们勿忘国耻,就算让她来完成这个任务,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这到底有何意义。
下山后,箫小杞难得和奥利维尔同路,在里斯本的商业广场坐上叮叮当当的电车,一直去到贝伦区,是午后,从中心城区坐电车,一路叮叮当当,大海,或者说,塔霍河,就在左手边,被阳光耀得熠熠生辉。
慢慢地就看见传说中的瓦斯科·达迦马跨海大桥,还有贝伦塔,以及高耸的大航海纪念碑,那玩意做成一艘大船的模样,似乎能看见,当年恩里克王子带着一批航海家,前呼后拥地登船。
在大航海纪念碑下,是整个世界海图,葡萄牙人很细心的纪录他们每次征服世界的路线:他们如何越过好望角,如何越过印度,如何到达斯里兰卡……船从里斯本出发,绕过罗卡角,绕过圣维森特角,把整个欧洲甩在身后,一路往南,然后,然后……
就在贝伦塔斜对面,一家葡式蛋挞店,门外写着:1837年开始经营,队伍排到溢出门外。
箫小杞战战兢兢买了个号称拥有近两百年配方的葡式蛋挞,刚坐下,售货员大叔就走过来,慈和的提醒道:“小姐先生们,难道你们不需要杯咖啡?”
箫小杞自从来到欧洲,大手大脚是习惯了的,就算之前为了省钱和奥利维尔出来旅游,现在被这样慈祥的大叔一问,就当即想要点头。
奥利维尔制止了,他俯首到箫小杞耳边,道:“我想我们需要省点钱,难道我们不是还要到意大利吗?”
“可是你忍心吗?这大叔看起来这么好人。”箫小杞微微侧头,就对上奥利维尔近在咫尺的眼眸了,好像他的眼睫毛能扫到她的脸上,箫小杞忙转过头,掩饰地轻咳一声,粗声道:“我就想要喝咖啡。”
奥利维尔觉得箫小杞怎么这么不讲理,因为两人都觉得不能在吃饭问题上亏待自己,这一路大吃大喝,本来就花了不少的钱,“那你想要我们从葡萄牙游泳到意大利吗?”
“要不,还是要一杯吧。”见奥利维尔面有不豫,箫小杞也有点犹豫了。
“这样的咖啡,回到旅馆可以免费喝。”奥利维尔带着不容商量的口吻道。
售货大叔见此景,大概也知道他们是不需要了,和善地朝箫小杞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回去。
箫小杞这时就觉得面上不好看了,你妹,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哥了,拍出一张蓝色的五欧,嚣张地昂着下巴斜眼看着奥利维尔,道:“我给钱!”
当正牌的葡式蛋挞上来后,才知道咖啡用意何在,正牌的葡式蛋挞,蛋不是油汪汪半凝着,而是凝而成型,口感甜润,蛋挞底面硬而脆,而非其他地方那类起酥掉屑的松脆感,末了,每桌面上都放着大瓶肉桂粉,是提醒客人“加了肉桂吃”,于是正牌葡式蛋挞,甜、脆、韧、浓得多,一口下去劲道十足,要从嘴里蹦出来。
这时候才知道咖啡的用途,蛋挞店里卖的咖啡格外苦,拿来镇一镇又活又腻的甜味,相得益彰,蛋挞店里另买些其他糕点,花样多般,箫小杞观察了一下,就是大多的糕点,比法国,意大利,德国的糕点放了更多的水果凝冻,更多的巧克力,更多奶酪夹心,说穿了就是,比你经历过最甜最软最滑的一切,再加三分甜软滑。
箫小杞轻轻吹了吹咖啡,才慢悠悠小抿了一口,眼见奥利维尔吃了一口蛋挞,那五官就拧在一起了,她在心里更是笑得直打滚。
咖啡的苦味恰到好处地冲淡了口中的甜腻,箫小杞瞟了一眼奥利维尔用叉子吃了一小口就没再动过的蛋挞,煞有其事地晃了晃脑袋,“哎,我们的资金已经不足了,你还这样浪费,难道你希望我们从葡萄牙游泳到意大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