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原一边揉着自己的刚刚受过大难左臂,一边埋怨:“我这也是凡身啊,哪里禁得住你!明知道自己重的要命,还让我单手接着你保持半天!”
千里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所以才没反应过来。”
钦原翻了她好大一个白眼:“亏了你当时没反困,你要是让我抱着你打个盹,我估计就要去医馆了!”
千里有些纳闷,瞟了几眼钦原道:“你今日和往常很不一样,怎么今日这么多的话?”
这句话把钦原给问到了,钦原再次默不作声起来,暗叹:是啊,自己何时变得不爱说话了呢。原来和许清如一吵起嘴来,便能吵个大半日,是何时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呢?
千里以为钦原不高兴了,忙说:“我又没说讨厌你这样,你现在这样子其实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钦原回了回神,恢复往常的样子道:“行了。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哦,杨本问我同不同意他纳二房。”千里有些失望钦原再次变得冷冷淡淡的。
“那你同意了吗?”钦原似乎对这事很感兴趣。
“当然,我干嘛不同意,难道还要因我耽误杨家一辈子啊。”千里理所当然的说。
钦原眼中有赞许的意味:“你这么爱成全别人,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做。其实就算你不同意也好,反正二年多后你就死了,他杨家也不会无后。”
千里似乎并没仔细听,略微失神地说:“你说这个杨本也算是端正的人了吧?我过门一年都不待见他,他才找二房,还征求我的意见。你说若是我们两个感情很好,他如今还会娶二房吗?”
钦原有些奇怪千里怎会忽然问他这个,无所谓的回答:“自然会咯,无论和你怎么好,见到下一个喜欢的,下下一个,他都会娶回来,他的性子就是这样。”
千里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钦原泄气道:“他的命籍是我定的。”
无论怎么说钦原毕竟是写命籍的人,说的十分不错。接下来的两年多里,杨本又娶了两三位位太太,具体是几个千里也记不清了,因为从那日之后,千里听了钦原的话,每日诵经念佛再不出户,虽然无聊,倒也落得清静,除了阿照的点点犬吠,日子就像秋风扫落叶般一扫而过了。
终于一日,千里在佛堂假装念经的时候有小厮慌忙来报:“夫人,夫人,不好了。”
千里厉声:“好好说话。”
小厮哆哆嗦嗦地说道:“丞相大人,丞相大人长逝了。”
千里面无血色跌坐在地,无力的挥挥手让他下去,小厮逃一般的跑走了。千里寻来在院子里打盹的阿照,把他从墙头丢了出去,默念一句:“去再找个好主人吧。”之后四处瞧瞧,确定无人后,一昂头吃下了头一晚钦原送来的丹丸,服下之后便如死了一般,身体会留下,而仙身会脱离肉体了。
果然不过半柱香,千里便脱离了这幅使用了四年的躯壳,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这个困了自己四年的小院。
到了事先约好的仙凡两界的交接处,钦原已经在那等着了。
千里驾云直冲钦原而去,到了他身旁才笑意盈盈地说:“帝君可还满意我这次的表现吗?”
钦原故作思索状:“勉强还可以吧。”
“谢帝君夸奖,那小仙回紫微宫复命师傅去了,您自便。”千里略低了低头,转身飘去。钦原整整衣衫,向九重天而去了。
千里本想着直接回紫微宫,可而后一想,好容易出来一次,怎有不见见阿爹阿娘的道理,遂调转了方向去了中曲崖。
中曲崖,南轩中。
千里先去了阿爹阿娘的房中,却发现阿爹阿娘并不在家里。千里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把阿爹阿娘都请了出去,虽估计着千涌八成也跟着去了,但好歹去碰碰运气。
“千涌,千涌!”千里喊了两声,没想到千涌竟然在这里,很快给千里打开了门,说话是不同寻常的谦卑:“三姐回来了,进来进来,事情办的如何啊?”
千里一面似笑非笑的被他迎进院子,一面说:“你怎知道我办事去了?”
千涌愣了一下,赶忙堆笑道:“方倚前几日来说的,你喝水。”
“千涌,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客客气气的?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千里怀疑的看着他。
千涌涨红着脸解释:“怎么会!我哪里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千里见他的样子也是好笑:“哎哟,我就是随口一说嘛。对了,阿爹阿娘怎么没在?阿碳呢?”
千涌支支吾吾:“阿碳这个时辰就是乱跑着玩去了嘛。阿爹阿娘,他们……”
千里喝口水,抬头审视着千涌:“到底怎么了,好好说话!”千里看千涌犹豫不安,狠声道:“你不告诉我我去问仙婢们,我去问斯斯。”
说罢千里直直冲出南轩,逮着一个小仙婢就问:“新来的斯斯呢?我找她!”
小仙婢明显吓了一跳:“斯斯,好几天没见她了。”
千里也没工夫理这茬,还欲再问,千涌也跟了出来,喝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仙婢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应着逃走了,千里恶狠狠的盯着千涌:“你说是不说?”
千涌根本不敢抬头看千里的眼睛,只是干干吐出几个字来:“沮吴,今日大婚。”
那一刻,千里才明白在凡界没由来的噩梦、胡思乱想都不是空穴来风,一切皆是有预兆的。
那日在霓枷湾的时候,你便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明知无法改变,却想最后放纵一次。那****待我那么好,是觉得愧疚于我吗?
千里转身向自己的东苑看去,院中七合树葱葱郁郁的从墙院向外伸展出来,那日恰好是仙界初寒乍暖的日子,七合树上开遍了粉红色的花苞,眯着眼睛看时,就像一座粉红色的小丘,温暖而飘摇。
千里满意的点点头,看向紧张的望着自己的千涌,安慰一笑:“别告诉阿爹阿娘。我没事的。”
之后千里缓步迎着那座粉红色的小丘而去,进了东苑,站在树下,陶醉的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默诉: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沮吴,你我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