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不经意的一瞥,仅仅只是惊叹于他的相貌之美,如今他就站在眼前,落入眼中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惊,还有的是,心底的震撼!
与其他人一般痴迷,我定定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贪婪地流连,而他却只视四下于无物。
此时的他,笑如临风之花,眼帘微抬,熠然生辉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勾唇微微而笑。
众人纷纷循笑抬头望去,白热的目光第三次在同一晚聚焦在同一人身上。那个不知名的小公子。
瞬间的恍惚,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那放肆的目光,淡淡地报以微笑。
只是忽然察觉,他的唇边,带着一抹得逞的味道。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玩味。
会不会是,我眼花了?
听四下嘘唏不已,立在右侧的雨生奇怪地看了主子一眼,也随之抬眼望过去。坐在二楼的是一玄色华袍容貌舒雅清秀的少年。
只是,这眼下怎觉得那少年如此眼熟!雨生心下暗自一惊,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目光忽然凝固,震惊得变了颜色。
是她!绝对是她!那个当初对主子垂涎三尺的花痴女!是那个曾摔过他又扇了他两巴掌的泼皮女!只是现在的她不是平常女儿模样,而是一身男装打扮,且她脸上不知涂了些什么,让皮肤变得暗多了。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她就是宁水玉!怪不得,怪不得无人发现
而她的身旁,是一个端容华贵的男子,身着绣绿纹紫长袍,清俊的面容温文谦和,薄薄的嘴唇轻触细腻的青瓷杯沿,明眸光泽流动,闪动着琉璃的光芒。
两人凭栏而坐,静静品茶。此画面好让人羡煞!
不过,那女人此次来究竟是何目的?然道她也想拿得这头名?雨生想到此觉得甚是可笑,她哪里有这能耐?
“主子,现已辰时,所邀之人也大皆都到了,是不是该开始了。”雨生身旁的云生合上手里的册子,对座上之人低声道。
姚之陌微阖着眼帘,瞥向门口,淡淡笑道:“此人是该来了。”话刚落,门外进来四人,瞬息间吸引了大楼内所有人的目光。
为首的是一个男子,不过二十年纪,拔卓挺立的身材衬着墨黑其腰的长发,额前细碎的软发紧贴着白白的脸庞,窄窄的鼻梁下挂着张扬不屑的笑。相貌绝色而英俊,出众得令人不敢窥视。
比就比,谁怕谁
与男子并身而入的另一个女子,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牡丹烟罗软纱。不知是不是烛灯太过与明亮的缘故,女子的脸容略显苍白之色,但那一颦一笑也及是动人心魂的。
随着男子身后而入的还有两人,一面容带笑的清朗少年,一肃颜精明的青衫男子。
姚之陌望着来人,也无起身迎接,隔着人群,两人只是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笑。
“给东城少主看座。”姚之陌微启口吩咐身边的人。雨生知会地轻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厮前去为这前来的贵客安排。
“无需另外安排了。”东城令合起手中的纸扇,抬眼朝二楼望去,刚好对上她讶异的目光。勾嘴一笑,挽着女子提步朝二楼走了上去。
雨生莫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要启口询问,青衣男子拦在了他面前,“二楼有我我主子要见的熟人,另外看座便不必了,多谢姚老板的好意。”青衣男子面对着雨生说话,而话却是在说给另一人听。
姚之陌望着东城令信步上了二楼,又听青冠如是说,了然地收回了目光,召回了雨生。
“云生,可以开始了。”可以开始了!
锣鼓声起,楼下已经开始了。可是,楼上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东城令带着王易掷落座在我与月影潋眼前,而我却惊讶得连表情都忘收了。
月影潋并无半点惊讶,脸上仍带着温和雅然的笑,“来人,给东城少主看茶。”
三楼雅阁。
小厮沏上茶水,袅袅氤氲升起。
“月兄,关心则乱,玉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惹事。”月赫离半倚在桌边,斜望着二楼两人,闲然自得地与对坐的人说道。
宁仲德舒展开微蹙的眉头,轻叹了一口气;“是我多心了,有影儿这孩子看着,我还怕她惹事不成?”视线落在茶杯上,转念一想,抬头道:“喝茶作甚,上酒!”
月赫离满意地点点头,眯着眼笑道:“上满江红。”吩咐完后,小厮应声退下。
锣鼓声落,楼下的比赛已经开始。比赛有四关,斗智斗勇。自然,花月酒楼要收的人自然是能文能武的高手。两者缺一不可。
第一关,比武,花月酒楼所要的比武,不是舞刀弄枪的形势,而是赤手空拳,三招胜了便是赢家。
接着赢家进入第二关,这第二关就有些难了,歌赋、诗词,任选其一。三首胜出为赢家。
这一关更比一关难,第三关,琴棋书画,四选二,胜者进入最后一关。
第四关,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听说,姚佳人乃天下第一聪明人,所谓聪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书籍琴域兵家法术无一不通。无论问他什么,他皆能对答如流。所以,第四关,只要提一问能够难道他,便是最终赢家。
第一关闯过,是在月影潋的提示下胜出的,看着躺在地上面容扭曲的男子,我微歉意一笑,提脚从他的身边大步走过,往第二关走去。
记得方才,我曾问过月影潋,“怎么才能打败那个人。”比武是一对一,所以,只消扳倒一人应该并不难,只要那人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高手一般不出现在此,你尽可放心下去,与他们玩玩也无妨。”东城令停下玩着王易掷的动作,转过头来,嘴边挂笑,漆眸中透着狭然的味道。
听到这里我还是微微一惊,他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心思!真是奇了怪了!
“你一个女子体力不多,定不可与他多斗,失了兵器的他看来动作亦不是很灵活,若是你能出手快些,不妨从背后封了他的穴位。”月影潋扫了一眼台上之人,略摸了一二,才回头道。
听他如此说,我欣然地点点头,“好,我试试!”说完,我飞身下了擂台……
果不其然,第一关随意胜出。没想到游止寒教于我的功夫对付这种人竟还绰绰有余啊!
二楼两男子的目光一直尾随着那玄色的小身影,只是,她不会知道,她走了以后,这两个男子早已按捺不住,桌面上看似毫无波澜,但桌面之下两者的脚早已较劲打得火热。
琴箫合鸣惊四座
月影潋见玉儿安然无事地闯过第一关,嘴边温婉一笑,将视线稍调转了过来,目露清凛,“东城令,几年不见,功夫长进了啊。”话虽如此说,但他面上并未显现出难看之色。
东城令收回揽着佳人的手收在袖嘴中,摩挲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语气并不谦逊:“师哥见笑了。”
而另一边。“诗词、歌赋,两位公子挑选哪一样?”雨生虽百般不愿见到宁水玉,但无奈他就是第二关的守门人,不见也得见!
身旁的男子轻摇折扇,耸耸肩无所谓道:“随便。”
“随便。”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偏头见他一脸不屑,我挑了挑眉,又接道:“歌赋。”
见另一男子不反对,雨生艰难地摆上笑脸,朝两人亮出了题目:“两公子请以‘春’‘夏’‘秋’‘冬’为题,各吟一首,谁先吟出,为胜者。”
此言一出,男子微微蹙眉,已开始寻思:“春夏秋冬啊……”片刻之后,男子突然兴奋叫道:“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大哥,你太慢了!小弟已经赢了,实在抱歉,先走也!”我不好意思地朝男子作了一揖,在男子与那小二的惊讶的表情之下,转身往第三关的雅阁走去。
背对着他们,我吐了吐舌苔,嘿嘿,春夏秋冬还不容易,李白大大的四首子夜四时歌就够俺受用了。
第三关风阁。云生看着眼前一脸犹豫地小公子,竟一时觉得好笑,虽不忍打断他,但还是禁不住又问了一遍:“请问公子,您倒是选了哪样?”
我撇撇嘴,纳闷地想,琴呢,俺略懂一二;棋艺呢,扯吧,只会五子棋;画嘛?难道要我画素描?书……咦?
“就琴和书吧!”他抬起头,略黑的鹅蛋脸儿泛起小小酒窝。
“来人,笔墨伺候!”云生回以淡笑,吩咐身后几个小厮,很快,好笔好砚摆上了桌。
“写什么好呢?”咬了咬笔杆子,我抬头询问道。
看着他咬着笔杆,云生不由蹙眉,这动作是极为不雅的,但他还是报以温和的笑容回道:“书一副对联即可。”
“对联啊……”对了!边想着,笔已沾上墨砚,下手潇洒痛快,一副对联瞬间成就。“好了!”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好字!好联啊!”这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云生毫无掩饰地啧啧赞道,更何况,这对联也写得极好。
“公子过奖了,在下不敢当啊!”我心虚地笑了笑。幸亏打小老爸就逼着我练书法,特别是王羲之的,俺可是临摹得那个十二分相像啊……
“公子谦虚了。”人不可貌相,云生心下已经暗暗佩服起眼前这个小公子了,他低头又细细地将对子品味了一番,才抬首道:“请公子移驾台前,为众人抚琴!”不知他的琴艺如何?可否精湛?他有点期待了。
“啊?上台?在这不就可以弹了?!”我微微一愣,讶然道。我的心里承受力不是很大啊,这要是一紧张发挥失常可怎么办?
“这是主子的定下的规矩,望公子遵从。”看他略显紧张之色,云生为难地笑道。
“确实是灰常为难啊……好吧……”犹豫了片刻,我叹了口气,随了他们了。方才不小心出了风头不说,现在又要被送上台去让人观摩……都怪今晚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咦?过了第三关的人只有我一个?”我疑惑地挑了挑眉,那些来比赛的人不会这么失败吧,前面两关都过不了?……
“后面还有人地,只是公子是第一个闯进第三关的人……”云生无谓地笑了笑。
“哦,那……那上台吧。”我干笑了两声。既然如此,那就让俺领头冲锋陷阵吧……虽然脚在抖了……
夜色已深,今晚是个不夜夜,花月酒楼灯火通明,烛光跃动撩人绕心。檀香木桌旁薰香袅袅,四周的金色纱帐正随风飘扬,恍然间,竟如梦似幻。
一把桐木梅花古琴,一袭玄色身影。“好琴啊!果然是好琴,好喜欢呐!”我轻抚着每一根琴弦,竟有些惜爱至极,连方才心下的紧张都给忘却了。
“公子,可以开始了吗?”见四下已有人按捺不住,云生心下有些焦急,又为难地提醒了一声。
如此的声色琴绝
“啊……可以可以!”我不好意思地抬头笑笑。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了二楼,绝不是有意,但恰恰好三人的视线对上了!我,月影潋,东城令!
月影潋朝我盈盈一笑,面若桃花,犹如春风拂面。
东城令朝我展颜勾唇,眸子在浓密的睫毛掩映下光彩夺目。
一时间,众人寂然。
我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收回视线,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落弦……
琴音缓缓而出,从指尖渗入到了每一个音符,慢慢地渐渐地划入每一个听者的心间……若是游止寒能为与我合奏这一曲该有多好……
不知是幻觉还是恍惚,耳边忽听有一阵悠扬致远的箫声传了过来,附和起我的琴声,一弦一声,毫无偏差!忍着心下慌乱,手指间的变换不敢怠慢,怕一停手箫声便会随之消失。
伴着琴箫声,我讶然地循声望去,真是他!游止寒,他真的来了……
他高高地悬在花月酒楼的半空,脚下只踩着一根木梁。两弯眉下的眸子冷寒却清澈,半绾的墨发斜插着一枝竹簪,清冷而俊美的面庞熠熠动人,黑衣黑发微微飘拂,悬在半空之上,犹似沉淀在水中的月光
不速之客!
他怎会出现再此!
东城令与月影潋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对视了一眼,都不由蹙眉,两方认同地打平收尾,将桌下较劲的脚收了回来。
然后,静观其变……
琴箫合鸣,不知不觉之下,我竟不由轻声吟唱起来:
孤仞万重山,天高地阔。
一声塞外铃鼓,摇坠长河落日圆,夕照残阳似血。
乡关日暮是何处?仗剑独行天涯客,临风勒马凭高处。
不识旧时飞雁,任高天流云飞渡。
潇潇风,漫漫途,寒铠铁骨,踏破箫音过塞关。
待霜晨晓天。马嘶惊醒梦残,一捧寒雪揉碎相思魂……
哀婉歌声应和着如水的琴声、凄幽的箫声徐徐散开,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在座的人思绪方才如潮水般四溢开来,琴声便已戛然而止。看着台上的小公子收手缓缓起身,四下的人都不禁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哪……
“奏乐已毕,在座的各位见笑了!”我俯身朝众人作了一揖,忙抬头瞧上去,游止寒怎么不见了!!!丫的,跑得还真快!
“公子,第三关你已闯过了,请随我去见主子罢。”云生早已收起方才震撼不已的表情,拖手比了个请,比起方才,他恭敬了很多。
“好,我这就过去。”我笑着点了点头,又眼巴巴地往梁上看了一眼,仍然空空如也……别看了!人都走了!不能不接受的现实啊……
二楼的两男一直瞧着那抹小小的倩影消失视线里,才依依别过头来。月影潋执起茶杯,一饮而尽,未放在桌上,只是在手上玩起来。
“又多了一个对手。”月影潋想起方才那一刻,谑笑了一声,他晓得自己笑得很勉强。
东城令羽睫微掀,脸色静淡,但声色却已隐寒:“除掉他,先用计,再下毒。”
月影潋微抬起眼帘,冷笑道:“东城少主果真是名不虚传,这心狠手辣可不见一般啊。”他顿了顿,后倾躯壳倚在座背上,“天下第一剑客亦不是徒有虚名地,你要杀他,不容易啊。再者,你何来开着玩笑?”
东城令收起冷锐的眸子,浅浅勾唇一笑:“还是师哥了解我啊。”然后,不着痕迹地起饮下那杯早已凉了的茶。
上弦月阁。
瞅着门上的牌匾,我喃喃地念了一遍,随口一道:“是不是还有个下弦月阁啊?”许久不见回应,我别过头,人人呢?怎一转眼就不见了?!郁闷,他怎么可以把我丢在这里……
“你猜得不错,只是下弦月阁不在这里。”谁在说话?咦?好像是门内传来的……难道里面是……?
“进来罢。”抬起手正想礼貌地敲敲门,没想到阁门居然自己打开了。我也不客气,提步便走了进去……
一眼望去,又是一道金丝帘帐,身旁立着两白衣男子,纱帘内姚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你们先退下罢。”姚佳人幽幽然启口地发话了。
近点来听,这姚佳人的声音还真是地地道道的男声啊!怪哉!确实怪哉!一副女人像,确是一副男儿嗓!厄,用什么来形容好呢?太……不正常,太不符合自然规律了!典型基因突变?!
“这……”两白衣男子互视了一眼,眼神怪异地落在我身上游离了片刻,之后还是皆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我先是一愣,想起他们方才那眼神,忽然反应过来,敢情这两小子把我当成了‘疑似对主人不利的可疑人物’了……哼哼,大不了再来个X射线扫描,姐才不怕被你们看捏……
就在我胡思之余,帘后的姚佳人开口了,且单刀直入:“说吧,你有什么要求。”真够爽快,不过他也太瞧得起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