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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等穆浮翌日醒过来的时候,何峥已经早早的去上了早朝。她精神好,阳光也丰足,她叫来方正问了许多秦嬷嬷她们的情况,昨儿何峥过去之后就已经将这些人挪了出来,按方正的说法,虽那病症传染,但并不至死。穆浮听了,觉得跟自己猜想的八九不离十,也就说了许多嘱咐的话,又对方太医说:“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就是了,听说病了的几个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娘娘如今心绪不好,她们病了,皇后娘娘怕也是十分担心。”

方正本来过来的时候还是忐忐忑忑的,自从上次在宣室殿替还是昭仪的穆贵妃诊过脉,他就隐隐觉得这穆贵妃与皇后之间怕是有什么过节。是故这次穆浮叫他过来,他也是十分的惶恐。

他一味称是,穆浮便也觉得没意思,只得又寒暄了几句便恭恭敬敬的送他走了。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她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有了四个月大,胎象渐稳,****看花逗鸟,何峥常常过来,有时候她也过去。却也是这个时候,安王反了。

她穿过来这么久才渐渐把日子梳理的顺遂,对于这些皇亲国戚却并不熟识,晓得安王反了的消息,还是在一次早会上苏美人跟慕容美人说的。她们两个同是出身武将之家,而且现在隐隐势起,毕竟西北那边如今有些不太平,而安王的封地,正是慕容美人父亲的辖地。

那天早会才罢,她便让小厨房做了些点心,提着食盒便去了宣室殿。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再加上她本身并不畏热,所以带着宫女,打了把伞就出门了。古人的油纸伞,古色古香,又因是皇家所用,精雕细琢,穆浮现在常日在宫中无所事事,再加上现在什么好东西都先往披香殿供,是故现在她宫里的好东西是越来越多,也因此让她养成了挑剔的品味。

椒房殿依旧寂寂,穆淳并未因上次的事情而扳回一局。即使因祸得福得见何峥,但何峥对她却只是淡淡的,甚至没了之前对她的那一份尊重殷勤,只剩他本身所有的风度与理智。穆淳不明所以,却只得隐忍。

花嬷嬷跟周妈妈先后病愈,唯有秦嬷嬷依旧缠绵病榻。秦嬷嬷虽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但这么多年,看透人心冷漠,也看透悲欢离合,再加上人在病中,心思也多,渐渐就想到自己自打从披香殿回来,皇后对她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心中怀疑皇后是故意嘱咐别人想借此事要她性命,不然又怎么会花嬷嬷跟周妈妈都已痊愈,她却依旧缠绵病榻。却偏偏越这么想,身子就越发病弱。

穆浮到宣室殿的时候,还未进去,就见周彦迎了出来。周彦脸上汗涔涔的,见了穆浮,就如见了救星一般,道:“娘娘您可算来了,就算娘娘不来,奴都要找人去请娘娘的。”

穆浮一听,就晓得自己来对了,便问:“皇上可是为了安王的事?”

周彦随即点点头,却显出一副颇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在她耳边悄声道:“安王与皇上是同母的兄弟,打小就喜欢跟着皇上。”

她晓得之前过世的那位太后并非何峥生母,却并不晓得何峥与他生母的关系,但如今听了周彦的话,便晓得即使何峥是长成之后才晓得生母是谁的,心里却必定对他生母有着许多的期盼。

穆浮点了点头,又道:“多谢公公提点。”

周彦笑着说了句不敢。又道:“娘娘您请进去吧。”

穆浮本以为他必定是在书房发火,但穆浮进去的时候,却只看见他一直低着头写字,一笔一划,写的十分细致。穆浮瞧了,不晓得为什么鼻子一酸,声音也就有些哽咽。

“皇上。”

何峥却并不抬头。

穆浮晓得他心绪不佳,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小心思,而是自顾自的上前,又打开食盒。穆浮在他面前晃晃悠悠,何峥到底是撑不住抬起头道:“朕不吃。”

“这点心虽甜,不腻的。”

穆浮见他抬头,便去收他的笔。何峥很是乖觉的将笔给她,见她一一给自己收拾利落了,就问:“等会儿还要劳烦御前的宫女重新铺排。”

“等会儿我再给皇上布上就是。皇上这般难过,可是为了安王?”

穆浮试探性的问。其实她心里也是惴惴,生怕何峥一听安王这两个字就翻脸。她很少看见何峥这种生了气不说话就晓得对着书案写字的,按理说他就算气到没事对人喊打喊杀都不算什么,可他偏偏就什么都不做。像他这种只生闷气不说话,又得不到心理疏导的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何峥听了,又看她一眼,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穆浮不晓得为什么顿时语塞。

“金贵太妃死之前,曾托我好好照顾他。”

何峥口中的金贵太妃便是他的生母,但他却不称母亲,只说一句贵太妃,这般轻描淡写,但穆浮晓得他其实情意缱绻。

“其实从那次咱们出去遇见那个胡人开始,皇上就已经有了许多动作吧。”

其实穆浮什么都不知道,政治上面的事情何峥从来不跟她讲,而秉着入乡随俗的原则,穆浮也是从来不问。但穆浮起码知道那年过年她与何峥出宫,两个人在一个酒楼里看见了一个胡人,因为那个胡人,两个人在宫外的旅程早早结束,而随即穆浮晓得朝廷的两件大事,一是她父亲被处罚,二是苏美人跟慕容美人进宫。

何峥愣了一会儿。

“有些事你不必晓得。”

他此时的语气已有些微的生硬,穆浮毕竟是个女子,对这种事情也颇是敏感,脸上带笑,心中却已经慌乱。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半途而废恐怕更是不妥,只好佯作平静的说:“我若不晓得,怎么宽慰皇上。”

却见何峥不怒反笑,说:“你若晓得,总有干政之嫌。”

穆浮在心里骂他一句大男子主义,又不好发作,不过她已经有些愠怒了。

“怎么皇上觉得我会是那种包藏祸心之人?”

何峥却依旧沉默不说话。

又是这种沉默,她突然觉得在这么沉默下去,何峥自己还没好呢,她就要被何峥气出事情来了,就道:“我一介女流,对政治不感兴趣,即使想晓得也不过是为你。”

她口气生硬,说完之后自己心里也一颤,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所谓关心则乱,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何峥不晓得为什么听了这句话既然笑了,穆浮就听他边笑边说:“以前只觉得你胆子大,却不晓得你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穆浮心里一个咯噔,但看他脸上也没有什么不善,也就渐渐止住慌张,而是没头没脑的问一句:“臣妾,胆子很大吗?”

“你刚刚那句话够灭族的了。”

何峥说完,饶有兴味的看着穆浮,穆浮脸色微白,却又不晓得说什么。

只见何峥直接将她搂过来,又说:“瞧你吓的。”

此时穆浮方反应过来何峥方才是吓她,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说:“皇上,我刚刚是真的心脏都快给吓出来了。”

说着说着就又笑了起来。

何峥将她带到椅子边上,安置她坐好,又说:“你可别动了胎气。”

“我没那么娇气的。”

穆浮笑笑,看她渐渐也愿意说话,心里便也觉得有了希望。就说:“皇上说说吧,干政不干政什么的,皇上晓得我做不出来,何况皇上英明。”

窗户是微微开着的,有风漏进来,碎头发搔在脸上,她因为觉得痒,就笑了笑。

“你听没听过郑庄公的故事?”

“克段于鄢?”

穆浮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何峥点了点头。

穆浮本想跟他开玩笑说你还真是腹黑,不过又想想帝王心术,也就没再觉得什么。

“那天你也在,咱们碰见那个胡人,他是西北那边游牧族的王子,那种时候那个地方,他不该出现在京城的。后来我派人去查,隐隐查到许多臣子都与他有牵扯,还有我那好弟弟安王。前朝的事你不懂,你也不必懂,总之他现在反了,声名狼藉,到时候慕容将军打过去,必定溃不成军。只是……”

他边说可是,脸上也露出带着几分凄楚的笑容。

“你不晓得,他是我的胞弟,从小喜欢跟着我,后来我晓得自己与金贵太妃的关系,对他更是亲厚。”

他说着,竟也有些哽咽起来。她头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表现出这般的软弱,心中亦是觉得难过,也不晓得劝什么,就说:“皇上要是难过就说出来吧。”

何峥摇摇头,带着十足的倦意道:“朕就是觉得十分的失望。”

“人生在世,谁没失望过。皇上,珍惜眼前人吧。”

何峥听罢,面容依旧莫测,却是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又说:“朕自有朕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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