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媛躺在半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准备起来,却被那两个道姑按下了的。也不知道现在叫赵小媛起身,她会不会一个腿软跪到地下。乖乖,这说不准就是玩命的事,她不信赵小媛心里不害怕。
不过她不会读心术,自然也就揣度不了赵小媛的心思,穆浮听赵小媛的言辞也是觉得好笑,开口闭口皇上皇上的,在这宫里,哪个不是先自保,才有资格叫皇上保你。
“妹妹还是多留些力气,到时候跟皇上解释去吧。”
赵小媛心中亦是七上八下的。然越是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却越是不退缩。不由得直接对上了穆浮的眼睛,道:“娘娘的提点,臣妾必当铭记在心。只是娘娘真的不愿意帮妹妹这一次吗?”
这宫中之人,穆浮并不敢十成十的保证都是自己的心腹,为此,因她这般直接,穆浮亦是有些忐忑。说话的艺术啊,平日里表现的倒是聪明,怎么一道了关键时刻说话就不过脑子。不过也托赖她的简单粗暴,穆浮更加判定那两个坤道有猫腻。
“你刚刚都说了,皇上会替你分辨的。”
“姐姐。”
因穆浮离她离的近,她一个反手就将穆浮的胳膊死死抓住。看来还没被吓的软了脚。
穆浮这样想着,瞧着她的神情便更玩味了。穆浮瞧她是要死抓着她不放手的,心下却更是淡定。她不是一个富有耐心跟同情心的人,何况她与她既不是朋友,也不算熟人。相反从一开始,赵小媛就选择了站在她的对立面。
“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刻意害你什么。人需自救,你好自为之。”
赵小媛瞧她神色,心中也明白了几分。手渐渐松开,遂形成一个颓然的姿态。
柳绿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与赵小媛低语,她隐隐听见好自为之什么的,却听不太明白。赵小媛的手一直抓着主子的胳膊,好在现在主子已经将赵小媛挣开。主子走过来的时候面色依旧是平静的,平静的都有些不像主子了,要知道主子最怕鬼神之说,赵小媛如今身上极可能沾着邪祟,要是往常的主子,怕早就吓得躲得老远。哪像如今……
主子对她笑,她遂也带着忐忐忑忑的笑脸相迎。却没料到主子开口问的是:“对了,路嫔呢?”
“路嫔娘娘一早就回去了。”
是听说赵小媛身上有邪祟,不愿沾染也害怕沾染跑路了吧。穆浮在心里腹诽。主子神色晦暗不明,柳绿倒是有些瞧不透,于是心里也隐隐浮现了一层担忧出来。
穆浮没有去正厅见那两个坤道,自然也没有再留在内室跟赵小媛大眼瞪小眼。而是另辟蹊径去了后院。柳绿跟着她,又因得了嘱托,俏枝也不能错走一步。柳绿瞧着俏枝惨白的眉眼,总觉得事情怪怪的,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娘娘从前从未这样过,那时候但凡有什么事,都是两个人相互商量,很多时候娘娘都不像现在这样把她当个亲近的奴婢,那时候娘娘是把她当姐妹的。
不过她这样想,也算她僭越了。
在后院随意饶了几圈,这样的季节,自然也只有红梅迎着风与雪开放的。穆浮不喜欢白梅,觉得它虽然想起凛冽,但是看起来还是太过素雅,不似那种红色的梅花,既艳且傲,更似一个成年女子的孤高与妖冶。
“娘娘,咱们回去吧。”
柳绿瞧她脸已经冻的有些红了,不免细心嘱咐。本来穆浮出来也只是为了平静平静心绪等着接下来的大乱而已,这时候风吹够了,也看多了风景,便也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俏枝脚程有些慢了,穆浮回头瞧了她好几次,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俏枝的身子都在抖。
让穆浮没料到的是,皇后与皇上并未同来。披香殿的人颇是规矩的给皇后行了礼,只见皇后笑盈盈的,面上也没什么愠色,穆浮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这事要废。只是皇后为什么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她看向皇后的目光有些不善,皇后瞧见了,却只是带着她惯有的母仪天下的目光去看她,而这一次,出乎皇后与穆浮自身预料的,穆浮与她再次相撞时,虽无戾气,却也从善如流,不卑不亢。
“那两个坤道呢?”
“回皇后娘娘话,在偏厅。”
“不是在里厅吗?”
穆浮插了一句。
秦嬷嬷又一垂首,道:“奴婢与王嬷嬷都觉得在里厅坐着不大妥当,就又请她们去了偏厅。”
皇后微微颌首。
“那就带本宫去瞧瞧吧。”
穆浮听了,遂也跟着皇后,往偏厅走去。
比起与人夺利,穆浮的性子偏向于尽力止损。所以在得知皇后孤身前来之后,虽然一开始有些不能接受,但穆浮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无论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躲过一劫,也给了赵小媛一点教训。不过她都准备好看戏了,分分钟等着赵小媛进冷宫等着幕后黑手露出马脚,剧情一下大反转,她有点接受不过来。
她差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去猜测皇后才是真正的boss了。
“两位道长。”
皇后身为国母,虽气场足,却不是很拿架子。那两位坤道见了皇后,虽难掩心下慌乱,却还是给皇后行了一个她们方外之人可行的礼。
穆浮冷眼瞧着那两位坤道,只见她们在见到穆淳之后并未露出丝毫天呐我的救命稻草你可算来了的那种神色,自己本来想要推翻的原始判断突然又再次占了上风。却也因为这样,穆浮便也觉得现在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如坠云雾,让人看不清楚。
“听闻两位道长说披香殿里有人中了邪祟,皇上听了,心中紧张昭仪安危,本是要与本宫一同过来瞧瞧的。不过本宫听说两位道长在观里也是沉稳持重的老人,何况后宫之事,素来都由本宫做主,让皇上替本宫操心,也是不该的。”
皇后这段话是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穆浮并不晓得皇后什么意思,也因想不透,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在跟这两个坤道在对什么暗号。不然以穆淳的性格,怎么会说出皇上紧张昭仪安危这样的话。
但那两个坤道的脸上还是没表情!穆浮突然觉得一阵挫败,她真不知道究竟是这两个坤道演技好过奥斯卡影后还是皇后是真没参与这事。
“这些鬼神之事,本宫红尘之人,自然不晓得。只是话不能乱说,何况这宫里正是过年的时候,皇上又是真龙天子,凡是有上天庇佑,又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这里作祟。本宫私心想着,怕是两位道长这几日身子疲乏,一时错判也是有的。”
这两个坤道就是脑子在不清楚也晓得皇后真是帮她们了。看来那位娘娘可真是有本事,连皇后这尊大佛都请得动。两人心中且惊且喜,却还是按捺住了,颇是凝重的道:“如此,贫道与师妹再去瞧她一瞧便是。若到时候是贫道与师妹错判,自当领罚。”
“娘娘。”
穆浮此时突然开口。
是故所有人的眼神也都凝聚在了她身上。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感受过备受瞩目的感觉,
“方才赵小媛说了句话,也不知她是真魔怔了,还是另有所指。”
穆淳此举,颇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嫌。但偏偏这个时候,穆浮非但没因穆淳的那句“皇上紧张昭仪”而感动的不知东南西北,反而有想把都快熄了的火重新烧燃的势头。皇后本就对穆浮有所避忌,如今见她思路比之从前清晰许多,也似乎不像往常那般沉溺儿女私情,突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念头。
“如此,就有劳两位道长了。”
皇后并没见接穆浮的茬。这是明着给她没脸,穆浮并未觉得讪讪,而是生气。十足十的生气。皇后的意思是要她不要多事,可别人都踩在她头上了,这个事她多也得多,不多也得多。这么想着,穆浮突然心里又浮上一个念头,她现在这样明目张胆的这么跟皇后对着干,合适吗?
忍,还是不忍?
夜不算深,但杨妃还是打算早早睡下。她身边的宫女急的要死,瞧着她焦头烂额脸上冒汗的样子,杨妃却只觉得好笑。
这宫女也是打小跟在她身边的,像她们这种出身的女子,谁入宫不会带个把自己的心腹。只是在宫里过了这么久,也渐渐觉得她这个婢女太小家子气,不如其他宫女那样有城府。毕竟杨府那样的家风……想到这里,杨妃又嗟叹一声。
她的宫女素兰在一旁,听见她低低小小的叹气,忙问了一句娘娘可是心里不安稳?她瞧素兰担忧的模样觉得有趣,便摇摇头。伸手替自己褪了珠钗,又说:“你以为本宫筹谋这么些年,到了竟连这种微末小事都搞不定吗?”
素兰摇了摇头。
“皇后。”
杨妃很是不屑的吐出这两个字,素兰听了,脸色都变白,却因为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性而不敢制止。
“穆府算得了什么,当年的事,是他们穆家欠我们杨家,入宫以后,也是她们穆家姐妹欠本宫良多,那些个腌臜把戏,真打量着本宫不知道不成?等着吧,等有朝一日暖风吹化了他们靠着的冰山,看他们还有什么可靠。”
对于往事,素兰也只是略略听说过。杨家家风好,别说是她们做奴婢的,就连夫人太太都必是要三缄其口,性子温和自不必说,杨家多少女人,都是一等一的贤妇,恪守礼教,从来极尽忍让之能事。却唯独她这大小姐……
素兰还在胡思乱想,杨妃却已经收拾好了准备上床就寝。见素兰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恍惚,她也是不忍,便宽慰她:“你放心,皇后就是卖了她那便宜妹妹,也不敢不保我。怪只怪她狂妄自大,露了多少马脚,留下多少证据,她虽厌我恨我,却也拿我没奈何。她贪恋权势不敢鱼死网破,我却是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