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鑫的脸色突然变了。一开始还不那样明显,只是手上的皮肤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了,并且开始发抖。郝灵玉伸手向腰间摸去,突然皱眉道:“不好!”
黄鑫用抖动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郝灵玉道:“妈妈留给我的玉铃铛不见了。一定是刚才逃跑的时候落在那了。这可怎么办?”
这时黄鑫并没有搭话,他突然站了起来,右手牢牢地抓住七仇剑,一步一步地向那些人走去。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住了,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看,都在猜测他想干什么,但只是看他那张板起的脸孔,就不会联想到什么好事。他离那些人越来越近了!
那几人当中有一人已忍不住开口:“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你这是要做什么?”余下几人都用惊慌的眼神望着他,手里的刀剑几乎都要出鞘。
可黄鑫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说道:“小弟想求各位大哥一件事!就是如果一有我师父司徒飞雪的消息就立刻告诉我,这是小弟唯一的请求,只要各位答应,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些人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人道:“你想吓死我们么!原来那位姑娘是你的师父啊,唉,这事真的很难办。既然小兄弟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尽力而为了。”
黄鑫手中的剑忽然发出了“嗡嗡”的响声,他的脸色显得苍白而又痛苦。他霍地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迈开腿就大步向门外冲去。郝灵玉这才大叫:“呆子,你去哪?”
见他不搭话,郝灵玉急了,在桌上丢下几两银子就要随他而去。黄鑫没学过轻功,平日里走路也并不快,但此刻却健步如飞,就连郝灵玉跟在后面也有些力不从心。可是她却把两个可怜的仆人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就是千斤和云儿。他们两个追出来看的时候,外面早已不见了黄鑫和郝灵玉的踪影,任凭他们两个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郝灵玉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呆子,你到底去哪啊?能不能告诉我,要是不行,能不能停下来歇会?”
黄鑫还是没有说话。他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简直就像没有听见郝灵玉说话一样。
“喂!呆子,你聋了么?”
“你能不能休息一下?”
“喂……”
到最后,黄鑫终于停下了。郝灵玉气喘吁吁地蹲下说道:“你来这干嘛?这不是皇宫么?我们好不容易从留香城逃出来,你却又回来这个鬼地方?”
他不曾回头,只是冷冷说道:“我回来,自然有我的道理。”
门口的侍卫当然不是件摆设,他们毫不犹豫地挡住了黄鑫的去路。“你们让开,如果你们现在拦着我,等一会一定会后悔的!”那两个侍卫仍旧丝毫不动。
“你疯了!你进去干什么?你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呆子?”郝灵玉在他背后叫道。
他却毫不犹豫地抽出剑,把那二人的脑袋都砍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当然不是那个呆子。”随后他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令人发慌,令人害怕。
“有刺客!”皇宫上下顿时慌作一团,但挡在黄鑫面前的所有人都无法知道自己是如何让他跑掉的,仿佛在一瞬间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如此矫捷的身手,恐怕连司徒傲霜都难以追上他了。
很快,他潜进了厉王的房间。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守卫。
“黄少侠?怎么是你?”厉王虽然有些吃惊,但神色还算正常。然而接下来从黄鑫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使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浑身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我,你早就认识我的。”黄鑫笑道。笑声有些阴冷。
“原来是你!”厉王惊道,“你果然很守时。我早就派人找那把剑了,看来我确实心急了。”
“不错,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我怎么会失约?”
这时厉王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缓缓说道:“我当然没有忘记,这一百年来,我虽借着你的肉身转世两次,但从来没有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
黄鑫道:“很好,你很守信用,那么我也该实现我的诺言了!”
厉王道:“嗯。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个少年用你的剑?”
“因为,只有用他全身的血液浇在剑上才能真正成为打开宝藏的钥匙!我寻找了将近百年,终于让我找到了这个人。不,其实先前还有一个,可惜他和我的缘分太浅了。”
“哈哈!”厉王笑道:“你我若能合力打开那宝藏,我们一定能富甲天下了!”
“岂止这样,简直就能让全天下的人听命于我们。”黄鑫道,“也不枉我当年为铸造这把剑所受这么多苦了。首先,我杀了妻儿,让自己六亲不认,七仇纵生,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可好在我的灵魂是不会灭的。”
“不错,百年前我们虽是对手,但为了达到相同的目的,我们不得不合作。百年来我一直替你镇守着这些宝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厉王道。
“所以,你觉得这些宝藏的一半归你是天经地义的,对不对?”
“这个,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说的没错,我心里的确很有数,但可惜,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那就是……”黄鑫突然一剑刺向厉王,他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隐隐的能看见一条条金光通过七仇剑被吸入到黄鑫的身体里。
“哈哈,你别忘了,你的魂魄是在我的身体里,现在要物归原主了!还有,我们一百年前是死对头,现在仍然是!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你被我骗了将近一百年!”“厉王”狂笑道。
“你……”半躺在地上的“黄鑫”怒道,“都怪我当初太贪心,居然会相信你!”
“等会,他们就会进来,然后一定会把你当成刺客抓起来,哈哈哈哈!而当这个少年身体里的血流干以后,你和他的魂魄就要一起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就算他不死,你的魂还是会破灭,因为它已经离开了我这个特殊的身体!一个可以一直用来循环转世的肉身!”
“黄鑫”发出一声冷笑:“不,你错了。你的肉身必须是在完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才能无限转世,但现在你看——”
“厉王”惊恐地望向自己的伤口:“不,不可能……”
“黄鑫”的身体里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你是厉前辈?”是他自己的。
“不错,我就是厉长青!”“厉王”说道。
“厉长青,你真的很卑鄙!”“黄鑫”道。
黄鑫吓了一跳:“为什么?我的身体里却有两个不同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利用了你,你只是我的棋子,因为你实在太单纯。”厉长青叹道,“不过等一下你就可以不用为你现在的情况烦恼了。”
黄鑫道:“您怎么会利用我?您还教我武功,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厉长青道:“我不教你些真功夫,你怎么会信服于我?只有你的血,才能帮我打开那宝藏!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江湖上的高手不能用我这把剑了吧?因为他们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都是废物!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帮我。”
“黄鑫”道:“小兄弟,你现在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吧?”
厉王得意地笑道:“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已经听见那些侍卫的脚步声了,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黄鑫”连忙道:“不,不,我们还有机会。小兄弟,你听好,只要你拿起那把剑,刺向他的心窝,把他刺死,然后再把剑毁掉就可以了!永远消失将会是他的魂魄,而不是我们的!”
黄鑫不解地问:“为什么是我,你不是也在我身体里呢?为什么你刚才不那样做?”
“黄鑫”答道:“我虽然也在你的身体里,可是我只能说话,却不能控制你的肉身。快,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这时候,天香舞儿已带了大批守卫赶到,郝灵玉也跟随而来。他们看着躺在地上的黄鑫和受伤的“厉王”一时竟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厉王”喝道:“还不快点把那个刺客抓起来!”
郝灵玉却叫道:“他不是黄鑫,他不是黄鑫!”
“黄鑫”道:“事到如今,小兄弟你还不快点动手?我们没有时间了!”
黄鑫道:“是,前辈。”
众人一下子目瞪口呆了。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会同时发出两种完全不同的说话声?
“厉王”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黄鑫”突然站起来道:“他已不是你们的厉王,我才是!”
大家完全糊涂了。郝灵玉问道:“你到底是谁?”
黄鑫道:“郝姑娘,我是黄鑫,但我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魂魄!”
“厉王”却突然一剑刺向他的心窝——然而就在同时,厉长青的面前出现了数道白光,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身体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剑还是能用这招‘清风化雨’?”厉长青的脸扭曲得厉害,“我实在想不明白!”
“因为,可能连你自己都忘了,这招如果练到十成火候的话,就算手中无剑,也能达到十步杀一人,百步不留行的境界!”
厉长青摇头道:“不可能,以你的资质,怎么可能练到十成火候?”当他说完这句话时,身上的肉已一块块掉落下来,像是腐烂已久的尸身,还散发出阵阵恶臭,最后这些腐肉化作一堆灰尘,被窗外的冷风吹散在空气中。
在他肉体消失的那一刻,黄鑫说了一句话:“你也许不知道,我虽然笨,可是我够勤快。这样一来,就算再笨的人也能学成绝世武功。”
“快点火!快点点火!”黄鑫身体中的另一个声音叫道。
那些守卫早已被吓呆,但当他们听到真正“厉王”的声音,便把它当作了命令,乖乖地点起了火。
“你们都退出去。”厉王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所有人都乖乖地退到了房外,黄鑫也走了出去,但他没有忘记把七仇剑丢到那火堆中——应该是熊熊大火。
郝灵玉叫道:“呆子,你疯啦!那可是七仇剑呐,它可是司徒大哥留给你的遗物!”
“黄鑫”道:“现在不需要它了,也许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黄鑫也道:“是啊,为了争夺它,江湖上死了多少人,留了多少血,数也数不清,现在把它毁了也是件好事。”
“黄鑫”发出两声干笑:“他们那些人算什么,他们只是认为这是一把绝世宝剑,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却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我却为了它白白在这世上多活了一百年。也许你们觉得多活一百年是一件很不错的事,长命百岁,可是我觉得很累。真的很累。”
“前辈,你……你的魂魄什么时候才能从我身体里出去?”
“当然是等你血流干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消失在这世上啦,傻小子!”
“天哪,我不想死!”黄鑫刚说完这句话,就因伤口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我没死么?”这是黄鑫清醒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当然没死了,不然你怎么说话啊,傻小子!”
黄鑫一下坐了起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伤口道:“前辈,你……还没从我身体里出来?”
“我出不来了,也不想出来了。”
黄鑫惊道:“不会吧,前辈,那你岂不是要在我身体里呆一辈子!”
“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去睡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因为我真的很累。也许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老死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从你身体里出来了。”
郝灵玉端着药碗进来了:“呆子,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
黄鑫忙道:“我什么也没说,你听岔了。”
他挠了挠头,道:“对了,你还没见到你的温师兄?”
“哼!”郝灵玉道,“我从此和他一刀两断!”但黄鑫清楚地看见,她的眼圈渐渐红了。
“怎么了?他……没事吧?”
“他,他真的当了驸马了!现在公主都成女皇了!”郝灵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
“不要你了?”黄鑫偷偷捂嘴笑道,“你这么好的姑娘,就算他不要你,还有别人要的。”
“玉儿,你怎么又哭了?”说话的正是天香舞儿。
“姐姐,我永远也不嫁人了,我要陪着你!”郝灵玉抽抽搭搭地说道。
舞儿有些哭笑不得:“若是姐姐嫁人了,你也一直跟着我吗?”
黄鑫奇道:“你们,是姐妹?”
郝灵玉破涕为笑:“嗯,我和舞儿是孪生姐妹。”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不是很像呢?对了,眼睛不像!鼻子也不是很像,还有这,这,都不像……”
舞儿笑道:“你的伤没好,就少想别人的事吧。”她忽然正色问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郝灵玉道:“当然是回翡翠山庄了。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去见见爹爹,然后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舞儿却低下了头,说道:“爹爹是肯定要去见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先找一个人。”
“是谁?”郝灵玉问道。
“司徒傲霜。”
黄鑫和郝灵玉同时惊呼:“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舞儿摇头道:“他没死。那天他坠崖后便被我救了,说起来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清醒之后他已经忘记以前所有发生过的事,几日前他却被司徒飞雪带走了。”
二人都沉默不语。半响郝灵玉才道:“我们和你一起去找吧,反正我们也很久没见司徒大哥和飞雪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