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远蹲在窗下已有半柱香的功夫了。他原本刚想敲门进去,便听见师徒俩说着今日发生的事。心想:“原来岳父当真对我隐瞒了许多事。”当下心里十分不痛快,可又不能发作,只好暂时忍住静静听他们往下说。
周聪见华至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于是立刻转了话头道:“弟子,还有一事十分不解。”
“哦?说出来让为师的听听。”
“今日司徒傲霜与弟子打斗时,手里的那把剑突然着起火来……”
“胡说!剑怎么会着火?”
周聪急忙道:“弟子亲眼所见,他手中的剑冒出火光,遍体通红,而他还口口声声叫着‘前辈’,可是弟子并没有看见什么前辈啊!”
华至尊眯起双眼,思考了一会,突然一拍大腿跳起来问道:“那把剑呢?”
“他跳崖前好像把剑给一个姓黄的少年人了……”周聪连忙问道,“师父,莫非那剑里真有玄妙之处?”
“这个你别多问。”华至尊双眼放出光芒,“我找了这么久,终于让我知道了它的下落……聪儿……”
周聪立刻会意道:“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华至尊满意地点头道:“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志远知道。”
白志远强行忍住涌上来的一股怒气,只听华至尊继续说道:“当年我若不那样做,他又怎么能死心塌地地为我效劳。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心里一定会不满,觉得我不够信任他,那将来他对我的忠心也一定会动摇。”
“师父放心,徒弟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办。至于白家三年前的那场变故,我想姑爷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我们做的天衣无缝,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早就和白家的那些死人一样了!哈哈哈,哈哈哈……”周聪笑声极其诡异,但华至尊比他笑得更加可怕,并且问道:“那你和我呢?”
周聪立刻止住笑声,“弟子该死!”然后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几个巴掌,清脆作响。
此刻白志远五指已深**入墙中,双目紧闭,头上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只觉一股热气涌上心头,口中一甜,却又不敢张嘴,那鲜血便顺着嘴角缓缓流过脖子,淌到胸前。他寻思自己若是再蹲上一会,势必会气血倒流,元气大伤。于是他迅速站起来,飞快地跑到那棵老树旁,倚着它失声痛哭起来。
“白志远,你是个废物!”他痛恨自己的幼稚,三年来居然一直天真地把不共戴天的仇人当作恩公。这三年里,他每日每夜,每时每刻,想的都是如何报恩,虽然几次都命悬一线,但心里却从未动摇过。他笑着:“哈哈哈哈……”然而淡淡月光之下,在他那惨白的脸上却让人感觉不出一丝笑意。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在白志远耳边响起。
他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轻轻地问道:“是你?”
“白少侠今天不赶我走了么?”女子嫣然一笑,虽然脸上仍然蒙着面纱,但眼神比起那晚,却温柔妩媚了许多。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女子缓缓地揭下面纱,在那一瞬间,白志远觉得这张脸十分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在下舞儿,血域宫的天香舞儿。”
白志远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问道:“不知舞儿姑娘找我是何用意?”
舞儿格格一笑,说道:“白少侠刚才难道没听见我念的那首贾岛的诗么,其中的意思,我想你比我清楚百倍。”
“你想与我合作?还是?”白志远心中比谁都明白此刻自己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我就直截了当地说罢,不知白少侠有没有听闻过‘七仇剑’?”舞儿问道。
白志远道:“江湖中谁人不知这把宝剑?听舞儿姑娘的意思,你对它很有兴趣?”
舞儿自嘲道:“曾经我也几乎得手,可是先前不知道为何,我无法把它拿在手里。后来得一位高人指点才知道,我体内有一种魔性与七仇剑的妖性正好相冲,而今那位高人已将我的魔性消除,可是……却无法得知剑的下落。”
“我只知道,先前是在司徒傲霜手里,但他今日坠入山崖,那剑或许还在他身边,或许早已被人取走。”()
舞儿惊问:“你说什么?司徒傲霜他……死了?”话语中带着酸楚之意。顿了顿,她继续道:“白少侠,你这样的人才屈居于华至尊门下,实在太可惜。若能为我天香国效力,实在是我国和血域宫的福气。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我为血域宫或天剑派效力又有何区别?还不是做别人的一颗棋子?你们一个个,都想利用我,对不对?对不对?我白志远,难道就该做一个牵线木偶么?是不是!”白志远近乎疯狂地吼道。
“难道你不想早日登上天剑派的掌门之位么?当你成为掌门之后,你又何必听人摆布?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做?”舞儿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澎湃,司徒傲霜的死讯使她震惊万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心中有些牵挂起这个对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白志远怔了怔,说道:“好,你不就是想要那把七仇剑么?我白某答应你,帮你找到它。不过不要忘记,第一,我白某与你只是合作关系,绝不听命于任何人;第二,我若找到了七仇剑,你也不可食言,定助我登上掌门之位。如何?”
“爽快!”天香舞儿脸上浮现出动人的笑容,“若白少侠有了消息,就飞鸽传书给我。”白志远微笑道:“愿你我合作愉快。”他心中暗道:“华至尊,我一定要让你声败名裂,不得好死!”
翡翠山庄中一片寂静。自从司徒傲霜坠崖后,韩冰与黄鑫一行便暂住在这里。这日清晨,黄鑫走到韩冰房外叫她吃早点,却发现人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张字条。他当下心里一惊:“韩姑娘若是寻了短见可如何是好?不成,我得去找找她。”他也未告诉其他人,独自走出山庄去寻韩冰。
虽说黄鑫不会武功,但七仇剑乃傲霜托付给他的遗物,因此离开山庄时也不忘将其带在身边。他寻了一日,边走边向路人打听韩冰的下落,可所到之处所问之人都不知她的去向。
眼看天就要黑了,黄鑫又饥又渴,只好找了个小茶寮歇一歇,喝几口茶水。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店小二问道:“不知小二哥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姑娘经过此地?
小二瞥了他一眼,笑道:“路过这里的漂亮姑娘多的很,不知道公子找的是哪一个?”
“这个,这个……”黄鑫一时却不知如何描述。
小二神秘地将脑袋凑近了说道:“那公子记不记得她穿了什么衣服?或是有什么特点?”
他心中存了一丝侥幸,于是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穿的应该是蓝色的衣裙。”
小二想了片刻,突然叫道:“对了,今天是有一个蓝衣女子经过此地。长得挺俊,而且一看就觉得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她还问我哪里有树林子。”
黄鑫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那她后来去了哪里?”
小二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黄鑫立刻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说道:“求小二哥告诉我吧!”
小二接过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这位公子,那姑娘是你刚过门的妻子吧?小两口争吵是常有的事,而一气之下跑回娘家更是家常便饭。想当年我与娘子就是这样,不过久而久之,她也不和我闹了,女人嘛,只要多哄哄就成了。”
黄鑫脸上微微一红,道:“她不是我妻子,也没有娘家……你后来见她去哪了?”
小二“咦”了一声,说道:“那就怪了。她既不是你妻子,你又为何苦苦寻她下落?”
黄鑫终于忍无可忍,做出拔剑的样子凶狠地问道:“你说是不说?”
小二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磕头道:“公子饶命,那姑娘问小的哪有树林,小的只道她要……方便,就指引她去黑风林了。”
黄鑫看见不远处确实有一片林子,那些树长得枝繁叶茂,从外面看,根本瞧不出林子里是什么样的。他急忙付了茶水钱,起身就要去那黑风林,只听小二劝道:“公子,现在天色已晚,你可要多加小心!一到晚上,一些山贼便会潜入林子里伺机打劫路人。听说这几日还有更厉害的妖怪出现,连那些山贼也怕它得很呢!”
黄鑫虽说有点心虚,但人命关天,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本公子才不怕,宝剑在手,管他什么山贼妖怪,照砍不误!”
小二赞道:“公子果然是武林高手,想当年,在下……”黄鑫不再听那小二胡言乱语,拿上剑正欲离去,却听见一声厉喝:“站住!”
他回头望去,只见几个手持大刀的蒙面黑衣人跑了过来。那店小二被其中一个蒙面汉子挟持,吓得他手脚发抖,冷汗直冒。小二叫道:“公子快点拔剑啊!”
黄鑫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拔出剑故作镇静道:“你们识相的话,就快滚吧,本公子可不想大开杀戒。”
谁知那伙强盗居然未被唬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黑衣人道:“那我倒要领教领教!”说罢举刀就向黄鑫砍去。黄鑫当下闭起双眼,听天由命。等了半刻,却不见那刀砍下来,心中便大大疑惑。睁眼一看,只见那些强盗早已倒地,气绝身亡了。一个个眼,口,鼻中渗出鲜血,死相可怖。再看那小二,却早已不见身影。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七仇剑,一时竟忘了要做什么。
“呆子,你坐在那干什么?我们找的你好苦!”说话之人竟是郝灵玉,在她身后跟着温如帆。黄鑫呆呆地道:“原来是你救了我!”
“你说什么傻话?”郝灵玉望见满地的尸体,惊道,“他们都是你杀的?没想到你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如果是我杀的就好了。”黄鑫叹道,“原来也不是你杀的,那会是谁呢?”
“师妹你看这些人的尸首!”温如帆指着一具尸体说道,“他们好像都是中毒而死。”
郝灵玉当下细细一看,“咦”了一声,“果真如此。他们所中的好像都不是一般的毒,而是百无宫特有的无影梅花针。”
黄鑫奇道:“郝姑娘看的真仔细,我也觉得他们死相古怪,不过好在都是些山贼,死有余辜。”
三人正在琢磨是谁杀了这伙强盗,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黄鑫一看,叫道:“你,你不是那个小二么……”
小二哈哈一笑,道:“姑娘果然好眼力。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姑娘就是江湖中人称‘小仙女’的郝灵玉!”
黄鑫心想:“什么,她居然叫‘小仙女’?应该叫‘小女鬼’才对。”
郝灵玉抱拳道:“不敢当,这位前辈果然深藏不露,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是……”
“在下古道。”小二答道。
“多嘴长老古道?”温如帆随口说了一句,郝灵玉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失言,便连忙捂住了嘴巴。
“没关系,我本来就多嘴。”古道笑道。
黄鑫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别号真是贴切。好歹他也救了自己一命,还是先谢过罢。”于是说道:“多谢古前辈救命之恩,晚辈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