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给芷洛格格祝寿,但这也不是桑桑真正的生日,我们都不在意。夸岱大概也是想要我好好陪着桑桑,所以就连中午的宴席我们推掉他也没说什么。他和四阿哥大概也是有的说吧。于是我和桑桑就心安理得的窝在屋里,一时正经一时胡闹,听她的甜蜜经历,分析十三的事,还忍不住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待到下午分别时,桑桑已是恢复如常。
“最近你背着我减肥了是不是?好狡猾啊你,限你十天内胖回去。”我捏了捏桑桑的脸,跟着四阿哥上了马车,心里真是心疼无比,傻丫头,脸都瘦下去一圈了。
桑桑冲我摆摆手,目送我们离去。
一声闷雷,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我把帘子掀开一角,天是乌黑的一片,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路上一片泥泞。
下雨了,大家都在往家赶,就连桑桑现在都有了阿玛,我的家却是在哪,我又有什么地方急着回去?一瞬间的失神,原来这么久了,我还是在在乎这些事情。
一只手伸过来拽过我手中的帘子放下,我才发现自己的脸都被雨水打湿了,拿出帕子擦了擦,我有些尴尬地冲四阿哥一笑。
“想什么出了神?”他看了我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以前下大雨时,我最爱和额娘在窗边往外看,看那些没带伞的人狼狈不堪,而我们却舒舒服服的坐在家里。”因此这样阴沉的下雨天,我总是觉得自己该呆在家里,如果在外面,就会格外想家。
“什么古怪心思。”四阿哥脸色缓和了些,我心一沉,他以为我在想什么?脑海里突然闪出另一个雨中的画面,若没有那一场雨,我现在的生活又会是怎么样?
马车缓缓前行,我和四阿哥都不再说话,只静静想着自己的心思,雨点打在车壁上滴滴答答的,听起来是越下越大。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吧。
正在盘算着刚才见四阿哥出来时脸色很好,是不是十三阿哥那情况该不是太差,就听“吁”的一声,马车忽然停下,我一个坐不稳向四阿哥身上倒去。四阿哥伸手扶了我一把,马车停稳,我忙起身坐正。
“爷和衡福晋受惊了,”侍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是两个刁民突然冲到了路中央拦住马车,奴才们马上把他们赶走。”
拦住马车?为民请命?我的脑中突然闪出电视剧常见的画面,然后就听四阿哥配合我的想象说道:“慢着,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等了一会,有人在外面回报:“回爷的话,是有人想卖女儿,想是看咱们的马车气派知是富贵人家,所以……”
四阿哥眉头一皱,想是懒得理这些事情,刚要开口,却听外面有人喊道:“行行好吧官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卖了个好人家,她地下的娘也能瞑目了,您做了这一件好事,公德无量啊,包您……”喊声被人喝止,我听那人喊得凄厉无比,心中有些不忍,向前探了探身子,见四阿哥没有阻止的意思,干脆一把掀开了门帘。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正跪在泥泞里使劲哀号,他旁边是个**岁的小女孩,却是一声不响的干站着。我仔细打量了这两个人,那男子虽是喊得凄厉,面上却无丝毫难过之意,那小姑娘披散着头发,这么冷的天还赤着脚,身上只罩了一件单衣,虽有些瘦小,却也是面容清秀,唇红齿白。她见我望向她,转过头来直直和我对视,一双眼睛灵动之极。
“主子,您收了我吧。”那小女孩突然跪下,向我重重磕了个头,她旁边的中年男子诧异的望着她,忘了哭喊。
我回想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心中不由得起了怜悯之情,回头望了望一言不发的四阿哥,低声求道:“四爷,可以买了这个小丫头吗?”
四阿哥向外望了望,沉吟一下后淡淡吩咐立在车前的侍卫:“给他银子,带那个小丫头上来。”
虽是深秋,这马车里也早已备下了火炉,外面大雨倾盆,车内却是暖意融融。那小女孩坐在小凳上蜷在马车一角,有些戒备的望着我和四阿哥,眼里没有丝毫恐惧。
“过来。”我冲她摆摆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我一笑,掏出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雨水,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刚才那个不是你亲爹吧?”
“我倒是希望他不是我亲爹,”小女孩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他没养过我一天,娘死了后他才回来,逼着我四处给他做活。前些日子他欠了笔赌债,嫌我赚钱赚得慢,干脆听别人的话把我卖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悲哀,好像是别人的故事,这样却更加让人心里难受,我不由得握了她的手,把她拉近了些。
“主子,我第一眼看您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我叫小凡,以后就是您的人了。”我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她突然脆生生对我说道。
“你叫错人了,这个才是你主子。”我无奈的笑笑,指了指四阿哥。我算什么主子,讨好他才是正道。
四阿哥微微抿了下嘴角没说话,小凡望望我又望望他,一双乌黑的眼睛转了转,开口道:“您是这位爷的夫人吧,您求求他让我跟着您吧,我会做多事的。”
啊?我晕,她倒是够直接。四阿哥有些嘲弄的望着我,我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凡也察觉到这马车里的气氛不对,乖巧的住了嘴,坐到一旁。
“去查一下这个小姑娘来历是不是和她自己说的一样,”下车时我听到四阿哥对管家吩咐,不由得顿住脚步,“然后把她拨到衡福晋房里吧。”还好还好,我轻轻抿了抿嘴角。
小凡的到来让我房里热闹不少,这孩子聪明乖巧,把上上下下都哄的笑逐颜开。我喜欢她爽朗的个性,又觉得她是个孩子,所以基本上不加约束,不多时她就和我混得很熟。
“主子,爷怎么不到您房里来呢?”我正在专心致志的吃一碗杏仁酪,小凡立在一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湘儿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
“哦,他挺讨厌我的。”我咽了嘴里的东西,随口一答。
“他讨厌您上次干吗带您出去?”小凡不理湘儿的目光继续问。
“那天别人都没空。”我耸了耸肩。
小凡瞪大眼睛看着我,到底是个孩子,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湘儿却赶紧接过话头:“主子,明儿八福晋请您过去的事,我已经回了那拉福晋了,她说知道了,让您代她问个好。”
我点点头,心里却暗自叹气,她这时请我去又是为了什么?
下了马车,发现八阿哥府门口简直是车水马龙,我侧头略一张望,随着迎来的小丫环走进院子里。
八福晋笑盈盈的坐在椅子上等我,我上去见了礼,上下打量她一番道:“好一个美人,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她今天一套绛紫衣裙,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和上次我来拜访时简直天差地别。
“彼此彼此。”她笑着让我坐下。“多少日子不来看我了?躲在家里做什么呢?”
“舒蕙姐是大忙人,哪有空陪我呢。”我接过小丫环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太子被废,十三阿哥被锁拿,大阿哥随后也见弃于康熙。康熙帝令满汉文武举奏皇太子,朝野上下又是新一轮的动乱。这些消息我是辗转听桑桑传过来,今日见八阿哥府上这一派热闹景象,看八福晋这满面春风的样子,这太子位怕是他志在必得吧。
“最近的事情确是不少,毕竟这朝上……”她停住话头颇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不过你还真是,我不请你就不来。”
我笑了笑没有答,望着八福晋明媚的笑脸,心中默叹了一口气。这些人的最终的命运我早已知晓,太子必然会被复立,八阿哥这辈子是与帝位无缘了,而坐上那把龙椅的只可能是四阿哥,可在到达这结果前,又发生过什么呢?我身边的人经历的,正是这被我完全忽略的过程。
八福晋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我笑着和她聊,心情好了很多。其实这么多日子不见,我还真有点想她,看她从上次的打击中完全恢复,我也是真心为她高兴,毕竟这位舒蕙姐,是这个年代少有的真心待我的人。可和她相处总是多了点什么东西梗在中间,她永远不会是我现代时的女伴,她的真心不假,可她是八福晋我却忘不了。
“这些日子四爷大概也是忙得没有时间陪你吧?”聊了会家常,八福晋不经意间就换了话题。
“四爷不是八爷,衡儿也没法和舒蕙姐比,谈不上陪不陪的。”我笑了笑含糊带过。
八福晋微挑眉毛看了我一眼说道:“四爷性子清冷谁人不知,你却也不用这么说,衡儿如果他都不疼,还要怎样的女子呢?”
唉,这句话大概被当成闺怨了,我也懒得矫正。八福晋一笑带过,话题却丝若有若无的围绕着四阿哥,他最近的情绪,他的忙碌与否,甚至府里的来的人、那拉福晋近来交好的女眷都问到了,但真可谓是句句不留痕迹,任是谁听了也是两个要好的女人在闲话家常。
我边答边想,这四阿哥的态度看来他们是真的摸不透,不然不会被逼得想到从我这旁敲侧击得到点边边角角。只可惜选错人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心里却也有些好奇,四阿哥在这件事上又是怎样表示?大概是不偏不倚溜着缝走吧,既然他那晚猜测康熙终会想清这件事的蹊跷,就断不会对太子落井下石,而八阿哥他们还在摸他的态度,估计他是这边也不想得罪。心中大大叹了口气,掐吧掐吧互相掐吧,谁知道康熙怎么教的儿子。
“衡儿,看样子你是不是在和四爷赌什么气啊?别倔,那样受委屈的还不是你自己。”八福晋什么也没问出来,我想她大概是会有些失望,临走时她却拉着我的手殷殷叮嘱,眼里充满着担心和关怀,看样子是生怕我受半点委屈。我听她像姐姐一样的嘱咐,心中暖暖的,对她的感情却更加复杂。她可以这样真诚的为我着想,可她是怎样得知我和四阿哥不对劲的?是因为刚才的盘问。
是不是人一旦陷入这错综复杂利益之网里,就由不得自己的心了?再真的情也免不了掺杂些别的。心里有些发堵,随着引路的小丫环走了出去。
一路上不停望见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不禁微微皱眉,是我知道历史所以看得清,还是八阿哥当局者迷呢?康熙之所以废太子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势力太大威胁到皇权,这八阿哥不加掩饰的谋位,支持他的人越多不就越犯了康熙的大忌?不自觉就想到那次冰上蹴鞠时八阿哥到最后的表现,一直那么沉得住气,最后临门一脚却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