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篇
靠着桑桑,细细听她讲这两天的经历,静静看着她说到十三阿哥悄悄红了眼,说到八阿哥表情茫然,不禁走了神。
“你这个女人,干什么呢?”桑桑推了我一把。
“你看过八阿哥对舒蕙姐怎样吗?”我叹了口气。
桑桑不语,让我有些不忍心,可还是接着说道,“你又可知道如果真的当了谁的侧福晋,日子是怎样的?”
桑桑扶着我的手臂紧了一下,低低叫了声,“衡儿。”
我一愣,却听她缓缓说道,“你不是叶子,我也不是桑桑了。”
心中微微发凉,我们不再是那两个神采飞扬的女人,大笑大闹,尽情由着自己的性子生活。
沉默半响,看面前一群侍卫去清理冰层,有人摆上各色小旗,不知接下来要干什么。我实在受不了现在的气氛,清了下嗓子,“芷洛格格呀。”
“啊?”桑桑诧异的望着我。
“咳,我们家四爷,其实对你……妹妹和你也投缘,不然格格你……”我做欲说还羞的最佳小老婆状。
桑桑瞪大了眼睛,无辜到了极点“你们家四爷太老,我喜欢十四爷。”
轮到我瞪眼睛了半天说不出话。
互相瞪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笑成一团。刚才的一阵凉意消散的无影无踪。不是桑桑不是叶子,我们却也在努力笑着生活。
“你要是一定要送就我来送吧,被人知道了不是闹着玩的。”桑桑听到我给十四阿哥绣帕子的事不由得眉头紧皱。
“得了,你非常时期敢给他送帕子,真把你指给他我可得不偿失。”我吃了口点心。
“我说真的呢!”桑桑一把打掉我手上的点心。
“帕子是我给他绣的,送我要亲自送他。”我正色道,“如果有机会就送,没有机会,那就在我这放一辈子吧,顺其自然。”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送出去,我也会绣了帕子**揣着。
桑桑黯然,“你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了也没变。”
我一笑,“你又何尝变了?”
“格格,皇上刚才传下话来,说是今儿蹴鞠比赛,按老法子来。”奂儿兴冲冲的跑过来。
啊?老法子?桑桑作为足球爱好者,早就打听过所谓冰上蹴鞠了。据说特没劲儿,不过是两队人抢球传球玩,连个球门都没有。
“老法子……”桑桑说了句,看看奂儿,果然她往下噼里啪啦的说开了,我不禁一笑,这个丫头还真是小喇叭。
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这老法子就是双方在冰上各划三道横线,两方列队站在线上,开球后双方抢球,谁把球踢过对方人墙并且穿过三道线谁得分,以前太祖皇帝在盛京时常这么组织,但入关后从未这么玩过,阿哥们每年都是展示一下传球技术了事。
“无聊,划三道线,亏他们想的出,哼……。”桑桑一撇嘴。我暗暗好笑,这丫头还以为这能举行世界杯怎么着。
“皇阿玛今儿是怎么了?”“那怎么分组?”“你们爷挑谁跟着去?”旁边的福晋们不知为何炸开了锅。
“她们疯了?”桑桑小声凑过来说。
“疯了的何止他们。”我指指那旁大臣使节,蒙古贵族们,也是交头接耳,兴奋不已。
当着这么多人面,康熙爷出这一招,不就是想考教一下儿子们吗。等着看好戏吧,我和桑桑调整了下姿势,男人蹴鞠大概会比女人吵架好看。
远远一堆人过去抽了签,分好了组,名单一公布,又是一阵骚动。太子身份特殊不便下场,就作为监督人替康熙立于场边。这些个阿哥除了在外办事的大阿哥三阿哥,身有残疾的七阿哥和年龄太小的,都下了场。每队十人,八、九、十、十二阿哥一组,四、五、十三、十四阿哥一组,各自挑选了的出众的侍卫,分别身着红蓝戎装,站成两排迎面而立。
“皇上有旨,得胜者重赏!”
天啊,康熙爷您再点火就真着了。我望着面色不好的太子,神色各异却明里暗里跃跃欲试的阿哥们和指指点点的王公大臣们,不由得叹了一句。
场外鼓声阵阵,殿里一片喧嚣,一声哨响比赛开始,革质皮球被抛向半空,旁边女人们一阵吸气。
场上蓝红身影混作一团,我花了好久才看出个所以然。那些个侍卫,明显束手束脚,哪敢和阿哥们硬碰硬,得到球只是传,进攻时碰到阿哥就放弃。倒是那些个阿哥们,都拼命的很。
八阿哥那边是身着红衣,十阿哥简直就是横冲直撞,把那队的侍卫弄伤好几个,自己却什么好都没得了去,九阿哥却是趁人不备暗暗使阴,桑桑哼了好几声,说这也就是没有裁判,不然早被罚下去了。十二阿哥用桑桑的话是中规中矩,要技术有技术要体力有体力,就是关键时刻没有人给他传球。倒是八阿哥,竟是我意想不到的好身手,大家得到了球都愿意传给他,他也尽量不去和别人冲撞,他们队的几次进攻都是他主攻。
四阿哥那边,就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秀球技了,十三阿哥潇洒飘逸,几个好球引来众人声声叫好,十四阿哥举重若轻,却逼得对方手忙脚乱,五阿哥尽心尽力防守传球,表现倒也不俗,而四阿哥,身手也不算差,却出乎我意料的一直在配合十三十四阿哥他们进攻,并无特殊表现。
球品就是人品,不禁想到桑桑常说的这句话。遥遥望向康熙所坐的看台,却见他已然站起身来扶着栏杆拿着望远镜细细眺望。
心中一动,这比赛可不是我们以前所看到的足球,他们的球品,大概是计划好的想做给康熙看的球品吧。
转头看了看桑桑,她微蹙眉头,见我目光,和我相视苦笑,我们心里大概是在转一个念头。一场球赛,看的人累,踢得人更累。
比赛已近尾声,却是一比一平,双方都有些着急,动作也愈发粗鲁,就连八阿哥都有些沉不住气,连连撞人。
十阿哥硬生生撞倒五阿哥抢到到球,八阿哥站在线外连连示意,十阿哥传球过去,十三阿哥被九阿哥缠住过不去,十四阿哥却在和一个侍卫纠缠不休,四阿哥迅速跑过去要拦,被八阿哥撞了一下闪过,八阿哥一脚把球踢过了线,人们还没来的急欢呼,八阿哥却因刚才动作太勉强而向后直直倒去,八福晋一声尖叫声音还没落,却见一个身影闪到他后面,八阿哥稳稳落在他身上。
桑桑和我都呼了口气,这冰面上不是草地,这么直着摔过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没缓过来劲,就听那拉福晋和旁边的李氏年氏齐声喊起来:“四爷!”
我一愣,四阿哥?人们都围了过去,场面一阵混乱,那边主殿一队侍卫护送康熙走下看台,康熙大步向前,后面的跟着的人只得小跑。
“快去看看吧。”四阿哥被送回行宫,桑桑捅捅我,我急忙跟着那拉氏她们往回跑。
到了四阿哥住的地方,只见门前一排侍卫负手而立,那拉氏走上前去,“皇阿玛在里面?”
马上有小太监上前回禀,“回福晋的话,万岁爷不放心,正亲自看太医把脉呢。”
“四爷怎么了?”那拉福晋焦急万分。
“没大碍的,就是左手伤了些筋骨。”小太监赔笑说道。
那拉氏还要再问,却见房门打开,一人大步跨出来。那拉福晋连忙跪下,“臣媳给皇阿玛请安。”我一惊,也跟着有样学样,跟着跪下去。
“起来去看看你们四爷吧,好生伺候着。”一个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倒像是有些高兴。
我不敢抬头,只听得脚步声渐渐走远。
随着那拉福晋进屋,四阿哥歪在床边,左手缠了些绷带,脸色有些苍白,却是情绪极好。
“四爷,您……”李氏叫了一声,开始抹泪,那拉氏和年氏也都拿出了帕子。
四阿哥现在估计是在心里暗爽呢,我暗暗摇头,你们这是悲个什么劲啊。果然见四阿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开口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直愣愣的站着不对劲,刚要表示点什么,却正好对上四阿哥看过来的目光,他抿了下嘴,好像我的心思一点没逃过他的眼。
“我也没什么大碍,衡儿留下伺候,你们都先去歇着吧。”四阿哥趁人不备冲我微一挑眉,我一愣。
唉,一眼,两眼,三眼,我被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目光瞪得发毛,觉得自己身上都被剜出了窟窿。
“四爷,您没什么大碍?”憋了半天我弄出这么一句,却发现他自己刚说了没大碍,不禁轻咳一声,说不下去。
“你刚才乐什么呢?”四阿哥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眼神却逼了过来。
啊?我那哪是乐,勉强算是哭笑不得好不好。脸上表情僵住,正想着如何说,小桂子在外禀道,“爷,阿哥爷们一起来看您了。”
四阿哥还没开口,就听一个大嗓门嚷道,“咱们哥几个,弄这么多虚礼做什么!”门被打开,十阿哥为首,一群人掀了帘子涌了进来。
我走也来不及了,只好上前行礼,然后退到一旁,低头把自己当雕像。
一时间几个阿哥七嘴八舌的问长问短,四阿哥均笑着回答,屋里倒显得乐也融融,若是我不知道历史,现在一定不会怀疑他们的手足情深。
“刚才来的时候碰到皇阿玛,他不住嘴的夸四哥呢。”十四阿哥不经意间提到。
“说四哥对兄弟的这份情,是谁也比不上。”九阿哥笑着接口。
“我说皇阿玛这说的可有失偏颇,”十三阿哥开口道,“便是九哥您在一旁,就不会扶八哥一把了么?”
众人一愣,接着都笑了起来,我却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不论如何,兄弟这次都要好好谢谢四哥。”我微微抬头,看见八阿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做了个楫。
“八弟客气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四阿哥语气诚恳。
“若八哥要谢,等得了皇阿玛的赏,请我们吃一顿,让我们弟兄几个也跟着沾沾光。”十三阿哥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个自然。”八阿哥笑应,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我立在一旁看这群阿哥们笑容满面,心里却不由得一阵发寒。
“我们不打扰四哥休息了,这就告辞,改日再来。”五阿哥结束了谈话,屋里响起一片告别声。我忙过去用手掀了帘子,低头谁也不看。
“嫂子,四哥就劳您照顾了。”十三阿哥经过我身边,冲我一眨眼。
我抬头瞪他一眼,十三阿哥一笑转身而去,他旁边的十四阿哥的目光却平平扫过我,微微动了下嘴唇。
霎时间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四爷,这是止疼的药。”我端了碗黑乎乎的东西过去,心想这是人喝的吗?闻着都恶心。却看四阿哥接过去毫不犹豫地就喝下去,我忙把蜂蜜递过去,情不自禁替他皱眉,我最讨厌的就是中药。
四阿哥把碗给我,看了我一眼,我自觉地答:“我就是在想这药得多苦。”
四阿哥微微一抿嘴,接着敛了这一丝笑意,“刚才还没答,你乐什么呢?”
不是吧?这他都记得,看来是非问出个所以然不可……我咬咬牙,“我是佩服四爷。”
“噢?”他的眼中波澜不兴。
“善用兵者隐于形。”我低声说道,这点我倒是不得不佩服。
四阿哥目光蓦地一跳,让我心中一惊,随即坦然回望。
四阿哥脸上不辨喜怒,过了半响方道:“倒真是没枉费了我的心。”
我只是沉默不语,若是我不知道历史,今儿又怎么能看得懂这群人的精彩演出?
“四爷您先休息,杜衡告退。”服侍他用过饭,看四阿哥靠在炕沿闭目养神,我上前说道。
四阿哥没有言语,只伸手拉住我的腕子一拽,我一个站不稳,跌坐在他身旁,他睁开眼睛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我,低声道:“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我心微微一动,随即笑道:“四爷要听什么?”四阿哥这些日子倒是有事没事的来找我说话,聊天我倒是乐意奉陪。
“随便说些你喜欢的。”他拉我靠近他。
我一愣,我喜欢的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和他说了和桑桑的各种乐事,只是把时间背景变一下,开始是应付,后来却是越说越高兴,自己边说边乐。
四阿哥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惊觉他半天没插话了,“四爷听着无聊吧。”他却出乎我意料的微微一笑,“我很爱听。”
习惯了他略带压迫感的语调,这句话让我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却听四阿哥说道:“那次的酒罢问君三语,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还记得?我有些意外,随即不假思索答道,“我最在意的人,自是我额娘。最逍遥快活的时候,是和洛洛在一起时,最想达成的心愿……”我顿了一下,“是希望顺着自己的心意,开心的过一辈子。”前两个答案自不用说,说到最后一个,我却是心中黯然。面对四阿哥说顺着自己的心意,真是讽刺。
四阿哥没有答话,只是把我揽过去,拉过被子,“离我这么远,不怕着凉?”
我没有动,任他揽着,心里却转过千般念头,四阿哥也是沉默不语,我不禁好奇他的答案,却没有问。便是他自己,大概也不甚清楚什么是逍遥,什么是在意吧。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各自想自己的心事。屋子里炉火烧的暖暖的,我有些昏昏欲睡。这些日子,每晚我都在想桑桑的事,想自己,想十四阿哥,每每熬到很晚才睡得着。过了会,我迷迷糊糊的闭了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