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密受了盛彦师伏击,只剩下五六十个残兵,狼狈逃往襄城投靠昔日部将张善相。王伯当逃脱,与李密合兵一处。李密道:“盛彦师是怎么知道我们反叛的?”王伯当道:“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李渊在我们军队里安插了眼线也未可知。”李密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等我恢复了元气,定报今日之仇!”伯当道:“魏公不必气恼,待我们见到张善相,再计划兴复之事也不迟。”
李密与王伯率残兵至襄城城下,却见四下空无一人。王伯当大喊道:“张善相将军何在,我主魏公李密在此!”王伯当喊罢,城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跨暗色战马,身披银甲,背着一把亮银枪的少年,此人便是薛瑀墨。瑀墨脸色阴沉,走出城楼,对着李密高声喝道:“张善相将军怎能与李密这等小人为伍?李密,你可还记得我?”李密惊的一哆嗦,答道:“是薛贤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瑀墨淬了一口,道:“呸!谁是你贤弟。早在瓦岗时我就说过,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里,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王伯当道:“天游兄弟,当日魏王杀了翟将军确实不该,可如今我们被盛延师伏击,只剩下残兵败将,望兄弟看在我们昔日的情份上,让我们暂避一时,若兄弟实在不愿收留,只求放我们一条生路。”瑀墨冷笑道:“伯当大哥,实话跟你说,是我告诉盛延师将军你们要谋反的。我对李密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放了他。兄弟与哥哥并无冤仇,请哥哥尽早退去,免得坏了兄弟情义。”王伯当道:“薛江舟,我们曾同殿为臣,你何必苦苦相逼。李密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不会弃他而去的!”瑀墨道:“既然哥哥顽固不化,那就休怪兄弟心狠手辣了!掌灯!”瑀墨一声令下,城上城下全是火把,照的黑夜如同白昼。城上埋伏的数百名弓弩手张弓搭箭,箭锋直指李密和王伯当。
李密和王伯当大惊。瑀墨道:“伯当大哥,小弟只要一声令下,这数百的箭弩就会雨点一样下来。我之所以亲自出城,是看在瓦岗山的兄弟情义上想放你一条生路。最后劝你一次,速速离开,我只想要李密一人性命!”王伯当怒道:“事已至此,你还有脸讲什么兄弟。既然你非要取李密性命,我只好兵锋相向了。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亮银枪!”
这王伯当的箭法世间无二,可枪法却不如瑀墨精湛,况且刚刚中了埋伏,忙于奔走,早就疲惫不堪。未及一百回合,王伯当处在下风。薛瑀墨缠住王伯当的枪,只一挣,就将他的枪卸了。王伯当被擒,自知命数已尽,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我离开,只有一句话——不可能!”瑀墨叹息一声,背过身去,道:“伯当大哥,不要怪我!放箭!”一时数箭齐发,将李密和王伯当射死在城门口。瑀墨命人将李密的头颅砍下,带回长安。将王伯当就地厚葬。
瑀墨韩彪和花自芳合兵一路,骑马进了长安城,路上遇见一辆华丽马车。这马车正当当行驶在路中间,不仅抢了来往行人的道路,也使部将士兵们前路拮据。几个骑兵武士先靠着边过了,韩彪也顺着一边过去。瑀墨走到马车前停下,将银枪立在地上,挡住了马车的路。马夫见是军人气派,不敢言语,便停下马车,不知如何是好。车内有人傲慢地道:“怎么不走了?”车夫道:“大人,有军爷路过,小人不敢再走了。”那人道:“军爷?谁呀?”车夫撩开车帘,叫主人看清楚。那人先没在意,待仔细看看,竟慌张地下了车。那人道:“在下不知是将军,恕罪,恕罪!”瑀墨细瞧了瞧,见那人五十上下岁数,一身文官打扮,尖下巴,留着一撇小胡,确实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人作了揖,道:“好久不见,将军一向可还安好?”瑀墨道:“你是谁呀,认得我?”那人正想回答,花自芳道:“封徳彝!你是当年保宇文化及的封徳彝!”瑀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呵,宇文化及死了,来投靠李唐了。老小子,你打的好算盘啊。”封徳彝收了谦卑模样,道:“将军怎能如此瞧不起在下。我封徳彝虽现在的官位不高,但也已是太子的人,我这马车还是太子亲赏的。既然以后同朝为官,过去之事,将军淡忘了吧。”瑀墨闻言,冷笑道:“没想到短短几日,长安城就有了这些变化。封徳彝,老鼠扒了皮还是老鼠,苍蝇洗干净也还是要****的。行将就木之人,别在我这里装蒜!”封徳彝怒道:“薛江舟,我是看在将来同朝为官的份上,礼让于你。我如今也是太子的座上宾,你不要不识抬举!”瑀墨朝封徳彝脸上啐了一口,道:“我堂堂丈夫岂能与尔等小人共处!狗奴才,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是不想活了!”封徳彝见瑀墨的银枪立在地上“当”的一声响,只得收起怒气,强装镇定道:“我无心冒犯将军,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瑀墨道:“也罢,今天本将军心情大好,也懒的跟你一般见识。再会!”封徳彝命车夫将马车停在一边,目送瑀墨过去,道:“薛江舟,你敢如此羞辱我,咱们走着瞧!”
瑀墨奉召到宫中复命,将经过一一陈述。恰逢秦王李世民伴驾,李世民叹息道:“儿臣未起兵时,曾听李密振臂高呼,隋炀帝残暴不仁,‘磬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儿臣深受启发,于是劝父皇起兵,为民请命。现在斯人已逝,空留人叹惋。”瑀墨道:“秦王何必感伤,这也是他自作自受。”李世民道:“王伯当实在是忠义之士,可惜,可惜。”李渊道:“不如为王伯当修建祠堂,聊表敬意。”李世民道:“父皇英明,儿臣马上去办。”
瑀墨出了宫,还没进家门,忽见红拂急急忙忙追过来,拉着瑀墨就往巷子深处走。瑀墨莫名其妙地跟着,待红拂停下,道:“嫂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红拂满脸急的通红,道:“贱妾失仪,实在是有大事求兄弟拿主意!”瑀墨道:“嫂嫂请说,小弟定知无不言!”红拂道:“前天晚上,你哥哥奉召入宫,回来时绕了远路,正路过皇上新宠幸的妃子敬妃父亲的新宅。这敬妃的父亲正赶上宴请宾客,仗着自己是皇亲,要你哥哥下马,步行过街。你知道你哥哥的孤傲脾气,倔牛劲一下子上来,竟扬手打了阻拦他的仆从。其实上次出征,皇上就总是疑心你哥哥有谋反嫌疑,多亏秦王力保才逃脱一死。如今摊上这事,难保皇上不会因为枕边风再起杀念。此事我本想请徐军师他们拿主意,可他们不在京城。我找了兄弟好几趟,终于把你盼来了!”说着,红拂眼眶潮红,几近滴下泪来。瑀墨安慰道:“嫂嫂别急,不是圣旨还没下嘛。药师兄现在怎样?”红拂拭着眼角道:“他倒是显得很自在,跟没事人一样。”瑀墨道:“或许哥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尚在权衡。”红拂道:“谁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他也不说,一副安乐样子。”瑀墨笑道:“果然大将风度。”红拂急道:“这时候了,你还夸他!”瑀墨道:“嫂嫂放心。不知哥哥的计策是否与我相同,我且将我的想法告诉嫂嫂。”红拂忙问主意,瑀墨道:“既然秦王有意拉拢哥哥,索性就再请秦王帮个忙。”红拂道:“什么意思?”瑀墨道:“叫哥哥悄悄到秦王府去一遭,请缨平定岭南。依哥哥的本事,在岭南定能一展雄姿。到时一者天高皇帝远,二者军功赫赫,谁还敢拿他怎么样。”红拂道:“这办法能行吗?皇上不信任他,怎么会给他兵权?”瑀墨道:“皇上自然不会轻易提兵给他,不过他无路可选。现在唐国周围群雄割据,王世充、窦建德、萧铣、杜伏威等个个对我虎视眈眈,朝廷根本没有足够的将才牵制各方力量。哥哥这请战书递上去,皇上只能无奈应允,大不了就派个皇亲监视。以哥哥的德行,何人不会对他心悦诚服?”红拂听她一劝,觉得句句在理,欢喜不迭而去。
次日早朝,李渊道:“朕告诉众爱卿一个不好的消息:前些日子,朕派遣李神通、徐世绩和魏征驻守黎阳,不料遭到窦建德猛攻,黎阳沦陷于窦建德之手。李神通将军虽逃出,徐世绩和魏征却被困在夏国。朕坐江山,为的是四海升平,国富民强。如今虽攻克了刘武周,但王世充的郑国、窦建德的夏国虎视眈眈,更有长江的肖铣、杜伏威,河北孟海公等,叫朕如芒在背。所以,朕想听听列位臣工意见,我们何时北伐,又该如何完成北伐大业?”李世民不等太子和齐王回话,抢先起身,道:“父皇,儿臣认为,四方势力看起来虽然强大,实则各怀心思,互不往来,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分步攻取,平定天下只是时间问题。依儿臣之见,当先派说客拉拢杜伏威等,保证其不会有大动作,最好可以援助我大唐。杜伏威眼光短浅,只要条件丰厚,他不会拒绝。肖铣兵壮,须良将牵制,儿臣保举李药师将军征讨岭南,震慑南方诸侯!”此言一出,朝堂上下都多少有些震动,只有薛瑀墨和李靖心中了然,只默默对视一眼,再无它话。李渊思量片刻,道:“李靖?朕正欲……”李世民仿佛没有听见父皇的质疑之声,接着说道:“父皇如觉得不妥,儿臣建议请河间王李孝恭与李将军同赴岭南。河间王仁厚持重,才能卓越。只要他二人联手攻克信阳、逼近江陵,肖铣就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可使我唐军对窦建德形成掎角之势,只要他敢动,我们可以前后呼应,定叫他有来无回!”李渊捻动龙须,再三思量,道:“秦王之计确实高明,就这么办吧。李靖,你认为如何?”李靖起身,跪在金殿上,高声道:“臣定不负皇上和秦王信任,助河间王经营岭南,报效朝廷!”李渊听他这样说,放心不少,道:“李爱卿能有此心实在难得。朕就派你二人择日出兵!”李靖和李孝恭一同叩头谢恩。李渊又道:“目前看来,最为棘手的当数洛阳王世充了。秦王,你有何看法啊?”李世民道:“如今若想统一中原,必然要征讨王世充。洛**阜民丰,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为兵家必争之地。而王世充虽兵多将猛,但为人奸诈多疑,除子侄兄弟外,不相信他人,我们攻取洛阳正是民心所向。父皇,儿臣愿率五万人,为父皇攻取洛阳!”李渊拍案而起,道:“好!我儿未发一兵一卒,却已将天下尽藏于胸,有儿如你,朕心甚慰!”李世民道:“此乃儿臣本分,不敢得父皇称赞。”李渊道:“好,朕就按你说的布置下去。你就率领帐下精锐将领,即刻前往洛阳!”李世民接旨。秦王帐下各位将军谋臣无不雀跃,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却面色阴暗。那封徳彝站起来启奏道:“陛下,微臣来唐,寸功未建,蒙皇上厚待,心中万分羞愧。求陛下允许臣跟随秦王一同北伐!”李渊道:“也好。朕就派爱卿跟随秦王北伐!”封德彝面露喜色,被瑀墨轻轻啐了一口。
出了金殿,李靖叫住瑀墨,拱手致谢,道:“愚兄脱困,全赖贤弟帮忙,多谢多谢!”瑀墨笑道:“哥哥其实早就有了主意,只是尚在权衡而已,兄弟不敢承谢。况且嫂嫂如此贤能叫兄弟们好生羡慕!”李靖道:“哦?那你也快快成家为好。”瑀墨道:“小弟可没有哥哥的福气。”李靖笑道:“还不是兄弟眼高。不说这些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日重逢,救命之恩,更不知如何报答。兄弟,能不能给哥哥一个答谢的机会啊?”瑀墨道:“这个嘛……药师兄赐的机会难得,叫兄弟实在舍不得推辞。那就……就……对了,兄弟我有个侄儿,虽不敢说聪明,却也有些天分。待小弟接他回来,能否求哥哥调教一二?”李靖笑着敲了她额头一下,道:“你这是趁火打劫啊。一下子交托我这么大的事。”瑀墨道:“哥哥反悔了?”李靖道:“怎么会?既然贤弟如此看得起我,我定倾囊相授!”瑀墨大喜,道:“那咱们一言为定!”李靖道:“一言为定!”
瑀墨回府,将发兵之事告知兄弟们。苏如嫣道:“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想到不日就能攻取洛阳,为兄弟报仇,我巴不得现在就到洛阳城下!”韩彪道:“没错,又有仗可以打了,歇的时间太长,闷的人不爽快。”花自芳道:“《诗经?扬之水》道:‘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打仗让夫妻两隔,思念成痴,有什么好,你们怎么老想着打仗呢!”韩彪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酸书生,矫情!”如嫣也有些爱答不理。花自芳不屑,道:“我只是为将士们发些感慨,不愿听算了。”
忽而李道宗派人来访,告知瑀墨李元吉央求皇上允许他随李世民出征,皇上答应,任命他为副帅。瑀墨赏了来人银两,那人千恩万谢的走了。韩彪道:“李元吉是什么意思,干嘛来掺和?”花自芳道:“这恐怕不只是齐王的意思,他背后是太子和皇上。”如嫣道:“仗还没打,自家兄弟就闹起来了。”瑀墨道:“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李元吉也不是酒囊饭袋,不过身为皇子,有些骄狂罢了。不要小看他。”韩彪道:“他还不是酒囊饭袋,要不是他驻守太原时只顾享乐,太原能丢吗?”瑀墨道:“这也不能全怪他,当时只有屈突通大将军与他驻守太原,凭他们的实力,不可能守住。秦王最初与刘武周交手的时候不也是胜少负多嘛。”花自芳道:“话虽如此,可有了李元吉,我们难免生些闲气,让人不痛快。”瑀墨道:“这就是承范兄托人传递消息的原因。他叫我们凡事收敛,少争口舌。亏他记挂。”花自芳道:“那我们就早作准备。”
待三人各自散去,游牧野走过来,道:“你记得吗,当初有人到咱们草原来,拿着你的梅花手帕取笑来着。”瑀墨道:“怎么不记得?哥哥为此训了我好久。”牧野道:“那个人就是李道宗。”瑀墨惊疑道:“他?”牧野笑道:“看来你跟他很有缘分呢。”瑀墨道:“这叫什么缘分?”牧野道:“他费心为你传递消息,看来真把你当成兄弟了。有这么一个人照应,我也就放心了。”瑀墨道:“牧野哥要走?”牧野道:“耽搁这么多天,也该回去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瑀墨知道徒留无益,为牧野准备了盘缠,写了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一并交给牧野,送他离开。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